李三男站在未名湖邊,手里捏著一封匿名舉報信。信紙很薄,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指尖發(fā)顫。
舉報信的內(nèi)容很簡單,直指他在擔任哲學系“傳統(tǒng)文化與鄉(xiāng)村治理”課題項目負責人期間,虛報差旅、偽造票據(jù)、挪用科研經(jīng)費高達三百余萬元。信里附有詳盡的銀行流水和發(fā)票復印件,證據(jù)鏈完整得令人窒息。
初秋的風掠過湖面,帶著一絲涼意,吹得他后頸發(fā)冷。他本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那些錢,一部分用來填補父親生病時欠下的巨額債務,一部分則投進了他和幾個朋友合開的一家文化公司。他告訴自己,這是“以公濟私”,是為了更好地傳播國學,是權宜之計。
他忘了,北大不是曹集鎮(zhèn)。在這里,沒有黃歷可以擇日避禍,沒有神煞可以替人擋災。這里的規(guī)則,是白紙黑字的法律,是冰冷無情的審計。
紀委的談話來得很快。他被帶進一間沒有窗戶的房間,燈光慘白。對面坐著兩個面無表情的人,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像鈍刀子割肉。他試圖用自己擅長的哲學思辨去解釋、去辯解,但對方只冷冷地拋出一句:“李教授,請您回答事實,而不是闡述道理。”
他所有的防線,在鐵證面前,土崩瓦解。
消息傳回曹集鎮(zhèn),整個李家如遭雷擊。母親當場暈厥過去。街坊鄰居議論紛紛,那個曾經(jīng)讓他們引以為傲的“文曲星”,一夜之間,成了人人唾棄的“貪官”。
李三男被開除黨籍、開除公職,移送司法。
在看守所里,他穿著橙色的馬甲,蜷縮在角落。他想起父親臨終前,那雙充滿執(zhí)念的眼睛,想起自己曾對學生的諄諄教誨——“真正的‘道’,不在黃歷里,而在對生命的敬畏與珍惜之中?!?/p>
他苦笑著閉上眼。原來,他自己才是那個最不懂“道”的人。他以為自己超越了父親的迷信,卻陷入了另一種更可怕的貪婪——對權力、對金錢、對虛名的貪婪。
幾乎在同一時間,深圳的李小花也迎來了人生的崩塌。
她的丈夫汪建國,那個曾經(jīng)被她視為“天乙貴人”的男人,在一次商務應酬后,帶回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下屬。起初只是曖昧的短信,后來發(fā)展到深夜不歸,再后來,干脆搬去了公司附近的公寓。
李小花發(fā)現(xiàn)時,一切都已無法挽回。她在汪建國的西裝口袋里,找到了一張酒店的房卡,上面還殘留著陌生女人的香水味。
她沒有哭鬧,也沒有質(zhì)問。多年的商場歷練,讓她學會了體面地處理傷口。她請了最好的離婚律師,冷靜地分割財產(chǎn)。房子、車子、存款,她一樣沒少要。她甚至在離婚協(xié)議上,加了一條附加條款:汪建國必須公開道歉,并承諾永不詆毀她的名譽。
簽字那天,汪建國看著眼前這個眼神冰冷的女人,心里竟生出一絲恐懼。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失去的,不是一個溫順的妻子,而是一個強大的內(nèi)助。
“你變了。”他喃喃道。
“是你,讓我變的。”李小花收起鋼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律所。
離婚后的李小花,帶著分得的財產(chǎn),回到了曹集鎮(zhèn)。她想在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重新找回自己。她買下了鎮(zhèn)上廢棄的老茶館,打算改造成一個民宿,名字就叫“忘川居”。
回到曹集鎮(zhèn)的日子,起初是寧靜的。
李小花每天忙著裝修茶館,和工匠們討論設計方案,挑選老木料和青磚。她喜歡這種腳踏實地的感覺,仿佛能一點點地,把自己破碎的人生重新拼湊起來。
半年后,又是黃道吉日,“忘川居”開業(yè)了。
民宿不大,只有六間客房,但每一間都布置得古樸雅致,充滿了江南韻味。生意出乎意料地好,很多游客慕名而來,就是為了體驗這份遠離喧囂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