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春天特別短。
轉眼,秋意蕭瑟,天灰蒙蒙的,像一塊浸了水的舊布。
要一萬五十歲,早已不是當年胡同混混。他西裝革履,出入奔馳,妻子是阿紫,情人是阿紅。他的“萬紅藥材”已是京城醫(yī)藥巨頭,名下藥店遍布城郊,藥廠煙囪林立,房地產(chǎn)項目在三環(huán)外拔地而起。他住進四合院改造的豪宅,院中種著松柏,養(yǎng)著金魚,夜里有保安巡邏,狗吠聲如雷。
可堂爺爺要一兩已退休,軍區(qū)人事更迭。新任副司令年輕氣盛,四十出頭,戴金絲眼鏡,說話帶京腔,行事雷厲風行。他看不慣要一萬的招搖,私下對部下說:“靠裙帶關系發(fā)財,不過是個藥販子?!边@話傳到要一萬耳中,他心頭一緊,如針扎。
他開始焦慮。
每日清晨,他不再去園中賞魚,而是坐在書房,盯著墻上的軍區(qū)地圖發(fā)呆。地圖上,他曾用紅筆圈出的供貨點,如今一個個被劃掉。他翻看賬本,數(shù)字依舊龐大,可利潤卻在縮水。供應商開始繞過他,直接與軍區(qū)對接。他派去送禮的人,被拒之門外。
一夜,他夢見自己掉進泥水中,越掙扎陷越深。
泥漿冰冷黏稠,散發(fā)著腐臭,像是陳年的淤泥混合著爛草根。他手腳并用,想抓住岸邊的枯枝,可枝條一碰就斷。他拼命蹬腿,泥卻如活物般纏住腳踝,一點點往上爬。抬頭望去,堂爺爺要一兩站在岸上,白發(fā)凌亂,滿臉悲憫,卻不動手;阿紅在遠處冷笑,轉身離去;阿紫抱著兒子要小寶,跪在泥邊哭喊,聲音凄厲,卻夠不到他。他張嘴欲呼,喉嚨卻被泥堵住,發(fā)不出聲。
他驚醒,冷汗涔涔,心跳如鼓,指尖發(fā)麻。窗外月光慘白,照在床頭那幅“金魚戲水圖”上,魚眼竟似在動。
他知道——這是兇兆。
果然,不久后,紀委調(diào)查要一兩,揭發(fā)其利用職權,為親屬謀取巨額利益。要一兩被免職,移送司法。消息傳來,要一萬如墜冰窟。
他和阿紅作為共犯,被立案偵查。“萬紅藥材”查封,資產(chǎn)凍結。警察沖進藥廠,封存賬冊,扣押藥品;銀行賬戶被凍結,房產(chǎn)被貼封條;他名下的奔馳被拖走,四合院大門上貼了法院公告。
法庭上,檢察官出示證據(jù):虛報藥材價格,套取軍費數(shù)百萬;偽造質(zhì)檢報告,銷售劣質(zhì)藥品;行賄后勤軍官,建立壟斷網(wǎng)絡。證據(jù)確鑿,人證俱在。
要一萬百口莫辯。他望向旁聽席,阿紫抱著兒子,低頭不語;阿紅坐在被告席另一側,目光如鐵,一聲不吭。
最終,阿紅咬牙扛下大部分罪責,被判十五年。要一萬判十二年。
宣判當日,天空陰沉,細雨如絲。阿紫帶著兒子要小寶,凈身出戶,回到湖南老家。臨行前,她站在監(jiān)獄門口,雨水打濕她的發(fā)梢,她直視要一萬的眼睛,聲音平靜卻字字如刀:
“你愛的是阿紅,可受罪的,是我們母子。”
要一萬無言以對,只覺胸口如壓巨石,喘不過氣。
獄中,他常夢見彩虹。
七彩光芒橫跨天際,他沿著彩虹行走,每一步都踩出金幣。金幣落地,化作金豆,滾入河中,匯成金流。彩虹盡頭,是一座金橋,橋下河水清澈,金魚游動。他伸手欲抓,夢卻醒了。
他知道——那是“多元財路開啟”的預示,可惜,他已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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