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嫁衣泣血
重陽的晨霧裹著桂花香,漫進“錦繡巷”深處的老繡坊時,沈硯之正用銀簪挑起那件明代嫁衣的袖口。絲線繡成的并蒂蓮突然滲出顆紅珠,順著針腳滾落,在檀木案上暈開朵暗紅的花,用清水擦拭時,紅珠竟化作血絲滲入木紋,留下道永不褪色的痕跡。這是她繼承這座百年繡坊的第四十一天,嫁衣是前坊主蘇婆婆的鎮(zhèn)店之寶——那位能讓“繡品開口”的老繡娘,在去年七夕倒在繡架旁,手里攥著根金線,線頭纏著片極小的繡布,而繡坊所有的繡繃邊緣,都纏著圈紅線,像誰用鮮血做的記號,其中七件古繡的背面,都沾著同樣的骨粉味,與蘇婆婆梳妝盒里的銀發(fā)簪完全吻合。
沈硯之是古代服飾研究專家,祖母留下的《繡譜》里,夾著張嫁衣的針腳圖,圖上百褶裙的位置,用金線繡著個小鎖,注著行字:“崇禎十七年,繡娘沈青梧制此衣,內(nèi)納七魄,非沈氏傳人不能解其繡?!倍俺绲澥吣辍闭敲鞒瘻缤龅哪攴荩胤街居涊d那年有七位宮女因保護太子被李自成部將殺害,尸體扔進護城河,只有沈青梧(沈硯之的先祖)活了下來,躲進繡坊繡了這件嫁衣,從此再沒踏出過巷口,臨終前說“嫁衣流血時,就是宮女還魂日”。
“沈老師,紅珠的檢測報告出來了?!敝职⒗C抱著文件夾進來,藍布衫上沾著絲線,“紅珠含朱砂和血紅蛋白,是明代‘血繡’的典型配方。嫁衣的襯里中,檢測出絲綢殘片,上面繡著‘東宮’二字,與明代太子服飾的暗紋完全一致。還有,蘇婆婆的針線簍里,找到七枚金制繡針,針尾都刻著‘宮’字,其中一枚的針孔里,纏著縷發(fā)絲,與護城河出土的明代女性骸骨頭發(fā)完全相同?!?/p>
繡坊的自鳴鐘突然“鐺”地敲響,鐘擺的影子落在嫁衣上,與并蒂蓮的紅珠重疊處,顯出個黑褐色的點,與《繡譜》里標注的“繡心”位置完全一致。沈硯之想起蘇婆婆臨終前含糊的話:“每針都在記恨,七百二十針記滿了,嫁衣就該哭了?!倍锢锏睦喜每p說,蘇婆婆年輕時總在深夜繡嫁衣,月光透過窗欞照在繡架上,能看見絲線自己在動,繡出的蓮花瓣會微微顫動,像在呼吸,等雞叫頭遍就恢復原樣,只在裙擺上留下顆紅珠,太陽出來前絕不消散。
阿繡在嫁衣的百褶裙夾層里,發(fā)現(xiàn)了個錦囊,錦囊的系帶是金線編織的,末端的流蘇里藏著把小鑰匙,正好能打開《繡譜》里夾著的銅鎖。錦囊打開的瞬間,股混合著霉味和胭脂的氣息漫出來,里面裝著七片碎繡,每片都繡著半個字,拼起來是“太子尚在”,針腳的密度與明代“宮廷繡”的“百鳥朝鳳”技法完全一致,其中一片的邊緣,還留著個極小的牙印,形狀與蘇婆婆養(yǎng)的那只白貓“雪絨”的齒痕一致。那只貓在蘇婆婆死后就鉆進了嫁衣的袖管,有人說它被絲線纏住窒息了,沈硯之卻總在深夜聽見繡架傳來爪子撓動的聲,像在提醒她看某個針腳。
二、線藏冤情
入夜后,起了層薄霜。沈硯之將七片碎繡按順序拼在嫁衣前,繡品突然“簌簌”作響,七百二十針中最細密的七處(領口、袖口、裙擺),絲線突然繃直,在案上組成串奇怪的符號,與《繡譜》里畫的“招魂符”完全吻合。她用溫水浸泡嫁衣,符號處的絲線漸漸褪色,露出里面繡著的東西——不是花紋,是用頭發(fā)絲繡的人名,每個針腳對應一位宮女,其中領口處的“婉容”二字,針腳里嵌著極小的骨渣,與地方志記載的“宮女被砍頭”完全吻合。
“這不是普通的嫁衣,是藏著冤魂的靈物?!鄙虺幹l(fā)絲繡的字,突然明白,“先祖沈青梧將宮女的遺物混進絲線,繡成嫁衣,外面用喜慶的花紋遮掩,既能躲過搜查,又能保存真相。蘇婆婆發(fā)現(xiàn)的繡布,是她拆線時留下的,她不是意外身亡,是被人害死的?!彼鎏K婆婆的繡工筆記,最后一頁畫著幅護城河的地圖,在水閘的位置,標著個紅點,旁邊寫著“七魂聚,尸骨出”,字跡被絲線覆蓋,隱約能看見“李”字的輪廓——當年下令屠殺宮女的李自成部將姓氏。
這時,繡坊的七件古繡突然同時轉向嫁衣,繡繃上的絲線自動脫落,在空中織成條紅帶,像在指引方向。沈硯之按《繡譜》記載,將七枚金繡針插進嫁衣的七個針腳,嫁衣突然發(fā)出“嗡嗡”的共鳴,像無數(shù)絲線在振動,百褶裙的夾層“嘩啦”一聲裂開,露出里面藏著的一卷黃綢,上面用朱砂寫著七位宮女的血書,其中提到“太子被護送至江南”,與民間流傳的“明太子南逃”傳說完全吻合。
阿繡在護城河的水閘石縫里,發(fā)現(xiàn)了個銅匣,匣里裝著七枚銀簪,簪頭的花紋與明代宮女的制式完全相同。其中一枚的簪桿上,刻著個“沈”字,是沈青梧的私物——這是先祖與宮女們的信物。而銅匣的淤泥里,埋著塊腰牌,刻著“大順軍”三個字,背面的姓氏是“李”,與現(xiàn)任錦繡巷文化站站長的姓氏完全相同——他是當年李姓部將的后裔,一直以“修復古繡”為名,阻止對嫁衣進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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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站長在找這些血書?!鄙虺幹闄n案,臉色驟變,“蘇婆婆筆記里提到,他半年前曾來繡坊,借口收購古繡,卻在嫁衣前停留了整整三個時辰。蘇婆婆的死,絕非偶然?!彼肫鸸P記里的另一句話:“繡怕火,卻能耐火,七針齊斷時,以香熏之,血書自現(xiàn)?!逼呙独C針對應七位宮女,如今六枚已顯字,只剩第七枚,而蘇婆婆指甲縫里的絲線,成分與這枚針繡的絲線完全一致——她是在拆第七處針腳時被殺害的。
寒風突然撞開繡坊的木門,七件古繡的絲線突然繃斷,在空中織成個繭形,將嫁衣包裹其中。沈硯之按《繡譜》記載,將第七枚金繡針刺進嫁衣的“繡心”,繭形突然發(fā)出紅光,絲線燒成灰燼的瞬間,露出件更小的嬰兒襁褓,上面繡著“朱”字,是明代皇室的姓氏——這才是宮女們用性命守護的秘密:太子當時尚在襁褓,被她們藏在嫁衣夾層帶出宮。
三、繡破魂歸
第七天清晨,霧散了。沈硯之帶著血書和襁褓來到文化站,李站長正在召開“古繡保護會議”,看見這些東西時臉色慘白,借口去倉庫想溜走,卻被阿繡攔住。“你先祖的罪行,該公之于眾了?!鄙虺幹畬⒀獣脑谧郎希俺绲澥吣?,你先祖不僅殺害宮女,還謊報太子已死,將其秘密送往江南牟利,先祖用嫁衣藏證,就是要等這天。”
李站長突然掀翻會議桌,抓起桌上的煙灰缸砸向沈硯之,卻被窗外突然飄進的絲線纏住手腕——是嫁衣上的并蒂蓮絲線,竟順著風勢飄進了文化站,七縷紅線像七條血蛇,將他牢牢捆住,絲線上的骨粉味突然變濃,像在控訴。“放開我!”他嘶吼著掙扎,紅線卻越收越緊,在他手臂上勒出紅痕,形狀與血書上“冤”字的筆畫完全相同。
警察趕到時,李站長已經(jīng)癱軟在地,嘴里反復念叨著“不是我”。沈硯之將七位宮女的血書和襁褓交給國家博物館,專家鑒定后確認,這是研究明末歷史的重要史料,填補了明太子下落的空白。而那件嫁衣,被重新修復后陳列在繡坊,人們在并蒂蓮的花蕊里,發(fā)現(xiàn)了根極細的金線,上面刻著“沈青梧記”四個字,金線的純度,與明代“宮廷貢品”完全一致。
重陽的最后一場霧過后,陽光透過繡坊的天窗,照在新繡的并蒂蓮上,絲線在光線下泛著七彩的光,像無數(shù)細碎的寶石。沈硯之把《繡譜》和蘇婆婆的筆記捐給了檔案館,展柜的燈光下,筆記的紙頁間偶爾會落下根細小的絲線,像那些藏在繡中的魂,終于能在陽光下輕輕飄落。
每當重陽時節(jié),沈硯之總會在清晨來到繡坊,看著嫁衣上的露珠順著針腳滾落。她知道,那些藏在繡中的冤,那些浸在時光里的堅守,終究穿透了百年的絲線,在新時代的陽光下,清晰地呈現(xiàn)——像繡布上綻放的并蒂蓮,再黑暗的歲月也無法掩蓋生命的綻放。而那七枚金繡針,被陳列在博物館的展柜里,針尾的“宮”字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像在訴說:有些真相,哪怕被錦繡包裹百年,也終將隨著繡破血出,成為永不磨滅的歷史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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