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環(huán)城河白狐檔案（第1頁）

我入職市檔案館第三年，才知道地下室藏著“未歸檔密卷”。那是2023年梅雨季節(jié)，庫房漏水浸透了一批90年代的城建檔案，科長讓我下去整理受損文件，順帶清空角落積灰的鐵柜——據(jù)說里面全是“不具備存檔價值”的廢棄材料。

鐵柜銹跡斑斑，拉開時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潮濕的霉味里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像是曬干的魚鰓混著腐葉。最底層的文件用黑色牛皮紙包裹，封條上印著模糊的“機密”二字，下面落款是“市公安局刑偵科，1998。7。15”。我本想按規(guī)定上交，可牛皮紙破了個角，露出“環(huán)城河”“白狐”“失蹤”幾個字，像鉤子勾住了我的好奇心。

那天我躲在茶水間，偷偷拆開了包裹。里面是一疊泛黃的調(diào)查筆記、幾張模糊的黑白照片，還有一份手寫的結(jié)案報告，字跡潦草卻透著壓抑的緊張。筆記的主人叫陳默，是當年的刑偵科副隊長，檔案里記錄的，是一樁被塵封了二十五年的詭異失蹤案。

1998年夏天，市環(huán)城河正在進行大規(guī)模清淤改造，施工隊進駐后的第三個星期，出了第一件怪事。負責夜間看守器械的老頭王貴，在清晨被人發(fā)現(xiàn)倒在河邊的工棚外，渾身濕透，眼神渙散，嘴里反復念叨著“白狐”“眼睛”“水底下”。施工隊負責人以為他撞了邪，找了個神婆來跳大神，可沒過三天，王貴就失蹤了。有人說看到他半夜三更穿著雨衣往河邊跑，也有人說聽到他在河邊哭，聲音像被水泡過一樣含糊。

陳默和隊員接到報案時，只當是普通的走失案?？傻搅爽F(xiàn)場，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王貴的工棚里一片狼藉，被褥被撕成碎片，地上有幾串奇怪的腳印——不是人的腳印，更像是狐貍的，卻比普通狐貍的腳印大了一倍，趾間還沾著墨綠色的河泥。更詭異的是，工棚墻角貼著一張黃紙，上面畫著一個扭曲的符號，神婆說那是“河伯祭”的圖騰，可當?shù)馗緵]有這樣的習俗。

調(diào)查剛展開，第二起失蹤案就發(fā)生了。這次失蹤的是施工隊的年輕工人小李，他負責操作清淤船，失蹤前一天還跟工友吹噓自己水性好，能潛到環(huán)城河底摸魚。工友最后一次見他，是在深夜的河邊，他好像在跟什么東西說話，語氣很激動，手里還拿著一把剛從河里撈上來的舊銅鎖。第二天，清淤船在河中央打轉(zhuǎn)，小李卻不見了蹤影，河邊只留下他的工裝外套，口袋里裝著半張被水泡爛的黃紙，上面同樣有那個扭曲的符號。

陳默開始覺得事情不簡單。他翻閱了環(huán)城河的歷史資料，發(fā)現(xiàn)這條河已經(jīng)有上千年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宋代，是當年的護城河。資料里提到，明清時期，河邊曾有一座“狐仙祠”，供奉的是一只白色的狐貍，當?shù)厝苏f這狐貍是河神的化身，能保佑漁民平安?？稍?958年“破四舊”時，狐仙祠被拆了，神像扔進了河里，從此之后，環(huán)城河就時常發(fā)生怪事——有人游泳時被不明物體纏住腳踝，有人在河邊釣魚時魚竿被拖進水里，還有人說深夜能看到河面上有白色的影子飄過。

筆記里記錄著陳默的走訪細節(jié)。他找到了當年拆狐仙祠的工人老張，老張已經(jīng)七十多歲，癱瘓在床，聽到“狐仙祠”三個字，突然激動得渾身發(fā)抖，說當年拆神像時，他看到神像的眼睛是用黑玉做的，拆下來的時候，玉眼里流出了紅色的液體，像血一樣。更嚇人的是，當天晚上，參與拆祠的三個工人里，有一個就掉河里淹死了，尸體撈上來時，臉上帶著驚恐的表情，雙手死死抓著什么，指甲縫里全是白色的毛發(fā)。

“這河底下有東西。”老張喘著氣說，“是狐仙在報仇，你們不該動它的地方。”

陳默一開始不信這些鬼神之說，可接下來的調(diào)查，讓他越來越毛骨悚然。他們對環(huán)城河進行了全面打撈，沒有找到任何失蹤者的尸體，卻撈上來了不少奇怪的東西——生銹的銅器、破碎的陶罐，還有一具被鐵鏈鎖著的動物骸骨，骸骨通體雪白，骨骼結(jié)構(gòu)像狐貍，卻比普通狐貍大得多，頭骨上有兩個明顯的凹陷，像是被人敲打過。法醫(yī)鑒定后說，這具骸骨至少有五十年歷史，死前遭受過殘忍的虐待。

更詭異的是，打撈隊的隊長在打撈過程中，突然瘋了。他坐在船上，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水面，突然大喊“它在看我”，然后縱身跳進了河里。隊員們把他救上來時，他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醒來后就變得癡癡呆呆，嘴里反復念叨著“白狐的眼睛是紅色的”。

陳默的筆記里，還夾著一張黑白照片。照片拍的是環(huán)城河的河底，光線昏暗，隱約能看到一個白色的影子，像是一只站立的狐貍，體型龐大，眼睛在照片里呈現(xiàn)出詭異的紅色光斑。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字：“1998。7。10，清淤船水下攝像機拍攝，位置：狐仙祠舊址?！?/p>

隨著調(diào)查深入，陳默發(fā)現(xiàn)，所有失蹤的人，都與狐仙祠的舊址有關。王貴的工棚就建在狐仙祠的地基上，小李失蹤的地方，正是當年神像被扔進河里的位置。他還發(fā)現(xiàn)，施工隊的負責人似乎在隱瞞什么。面對詢問，負責人支支吾吾，說清淤工程只是常規(guī)改造，可陳默查到，這次改造的實際范圍，比上報的要大得多，正好涵蓋了狐仙祠的舊址，而且工程招標時，負責人通過不正當手段排擠了其他施工隊，非要拿下這個項目。

這章沒有結(jié)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

陳默決定夜探施工現(xiàn)場。筆記里詳細記錄了那個夜晚的經(jīng)歷。1998年7月14日，農(nóng)歷六月二十二，月黑風高。陳默和隊員小李（與失蹤工人同名）潛伏在河邊的樹林里，觀察著工棚的動靜。半夜十二點左右，河面上突然起了霧，霧氣是墨綠色的，帶著一股腥甜的味道，能見度不足三米。

就在這時，他們看到一個白色的影子從河里走了出來。那影子體型像狐貍，卻直立行走，渾身雪白，沒有一絲雜色，眼睛是血紅色的，在霧氣里閃著光。它走到工棚前，用爪子拍了拍門板，門板瞬間就碎成了木屑。然后，它轉(zhuǎn)向河邊的施工器械，爪子一揮，鋼筋水泥做的攪拌機就像紙糊的一樣被掀翻，發(fā)出巨大的聲響。

陳默和小李嚇得大氣不敢出，他們想開槍，可手指卻像被凍住了一樣動彈不得。那白狐似乎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轉(zhuǎn)過頭來，血紅色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樹林的方向。陳默在筆記里寫道：“它的眼神不像動物，更像人，帶著無盡的怨恨和悲傷。那一刻，我相信老張說的是真的，它不是妖，是復仇者?！?/p>

白狐停留了大約十分鐘，然后轉(zhuǎn)身走進了河里，霧氣也隨著它的消失而漸漸散去。陳默和小李沖出來，發(fā)現(xiàn)工棚里空無一人，施工器械被破壞得面目全非，地上留下了一串巨大的狐貍腳印，一直延伸到河邊，然后消失在水里。

第二天，陳默找到了施工隊負責人，拿出了照片和調(diào)查記錄，負責人終于崩潰了。他坦白，當年他之所以非要拿下這個清淤項目，是因為他聽說狐仙祠的神像里藏著寶藏——一批宋代的金銀珠寶。他小時候聽爺爺說過，狐仙祠的神像其實是空心的，里面藏著當年官府埋下的貢品，只要找到神像，就能發(fā)大財。

為了找到寶藏，他雇傭了施工隊，以清淤為名，實則在偷偷挖掘狐仙祠的舊址。他知道拆祠的往事，也知道河里有“不干凈的東西”，所以找了神婆來做法，畫了那些黃紙符號貼在工地周圍，想以此鎮(zhèn)住“狐仙”。可他沒想到，這反而激怒了它，導致了工人的失蹤。

“我挖了三個月，什么都沒找到，只挖到了一具白色的狐貍骸骨。”負責人哭著說，“那骸骨被鐵鏈鎖著，脖子上掛著一個銅鎖，我把銅鎖拿了下來，結(jié)果當天晚上，小李就失蹤了?！?/p>

陳默讓負責人交出了那個銅鎖。筆記里描述，銅鎖是宋代的樣式，上面刻著精美的花紋，鎖芯里藏著一張極小的黃紙，上面用朱砂寫著“河伯祭，狐為使，守此河，護安寧”十二個字。法醫(yī)對銅鎖進行了檢測，發(fā)現(xiàn)鎖身上殘留著微量的紅色物質(zhì)，經(jīng)過化驗，是一種早已滅絕的植物汁液，具有致幻作用。

真相似乎越來越清晰，可失蹤的人還是沒有找到。陳默決定再次潛入河底，尋找狐仙祠的舊址。他請來了專業(yè)的潛水員，帶著水下攝像機，在狐仙祠舊址附近進行搜索。潛水員在水下三十米處，發(fā)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洞穴，洞穴門口立著兩塊石碑，上面刻著“狐仙祠”三個字，石碑上布滿了苔蘚，還有被撞擊過的痕跡。

潛水員進入洞穴后，發(fā)現(xiàn)在洞穴深處，有一個石臺，石臺上放著一具白色的狐貍骸骨，正是之前打撈上來的那具，骸骨旁邊，散落著幾個人類的物品——王貴的煙斗、小李的手表，還有幾個施工隊工人的工具。更讓人震驚的是，洞穴的墻壁上，畫著一幅幅壁畫，記錄著一個古老的傳說：宋代時，這里曾發(fā)生過一場大洪水，一只白色的狐貍帶領村民疏通河道，拯救了整個城市，村民為了感謝它，修建了狐仙祠，奉它為河神的使者，每年都舉行“河伯祭”，用貢品祭祀它。后來，有貪官想偷走祭祀的金銀珠寶，派人拆了狐仙祠，殺死了白狐，把它的骸骨鎖在洞穴里，寶藏也不知所蹤。

潛水員想拍下壁畫，可水下攝像機突然失靈，屏幕上一片雪花。就在這時，他感覺到身后有什么東西在游動，回頭一看，看到一只巨大的白狐，正用血紅色的眼睛盯著他，嘴里發(fā)出低沉的嘶吼。潛水員嚇得魂飛魄散，拼命向洞口游去，慌亂中，他的潛水服被洞穴里的巖石劃破，氧氣泄漏，幸虧隊友及時趕到，才把他救了上來。

潛水員醒來后，說他在洞穴里看到了失蹤的工人，他們像睡著了一樣，躺在石臺上，身上覆蓋著白色的毛發(fā)，臉色平靜，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八麄儽缓蓭ё吡耍睗撍畣T顫抖著說，“它沒有傷害他們，只是把他們留在了那里，像守護寶藏一樣守護著他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