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繡莊魅影（第1頁）

暮春的雨絲斜斜地織著，將平江路的青石板潤得發(fā)亮。沈硯推開“云繡莊”的雕花木門時，銅鈴在門楣上發(fā)出一聲悶響，像是被潮氣浸啞了喉嚨。店內(nèi)彌漫著絲線和漿糊的氣息，墻上掛著幾幅未完成的蘇繡，針腳細(xì)密得像春蠶吐出的銀絲，卻在光影里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店主柳玉茹倒在繡架前，右手還攥著一枚銀針，針尖沾著暗紅的血珠。她的脖頸處有一道極細(xì)的傷口，像被絲線勒過，皮膚下隱約可見青紫色的淤痕，最奇怪的是她的左眼——眼皮被人用繡花針細(xì)細(xì)縫了起來，針腳整齊得如同繡品的邊緣。

“沈法醫(yī)，您可來了。”轄區(qū)民警小趙臉色發(fā)白，指了指繡架上的東西，“這案子……邪門得很。”

繡架上繃著塊素白的緞面，上面用金線繡著半只鳳凰，尾羽舒展，卻在最關(guān)鍵的眼部位置空著。緞面邊緣，散落著幾片干枯的鳳仙花瓣，顏色艷紅，像是剛被揉碎的血。

沈硯蹲下身，戴著手套的手指拂過柳玉茹的袖口。那里沾著些淡綠色的粉末，湊近了聞，有股淡淡的杏仁味。“是氰化物?！彼櫰鹈?，“但脖頸的勒痕和縫眼的針腳，才是真正的致命傷。”

法醫(yī)初步鑒定，柳玉茹死于凌晨兩點左右，死前曾被人用浸過氰化物的絲線勒頸，失去意識后，兇手才用銀針縫住了她的左眼?，F(xiàn)場沒有打斗痕跡，門窗從內(nèi)部反鎖，像是一起密室殺人案。

“柳老板平時和誰結(jié)過怨？”沈硯問小趙。

“她性子孤僻，守著這繡莊快二十年了，除了幾個老主顧，幾乎不與人來往?！毙≮w遞過一本登記簿，“唯一的異常，是最近總有人看到一個穿灰布長衫的男人，在繡莊附近徘徊，戴著頂寬檐帽，看不清臉?！?/p>

登記簿上的最后一筆交易，是三天前一位姓顧的先生訂的貨，要一幅“百鳥朝鳳圖”，預(yù)付了不菲的定金，取貨日期正是案發(fā)當(dāng)天。

沈硯的目光落在繡架旁的竹籃里，里面裝著各色絲線，其中一卷銀灰色的線軸是空的，線尾處沾著和柳玉茹袖口相同的綠色粉末。他拿起那卷線軸，發(fā)現(xiàn)軸芯刻著個極小的“顧”字。

“查這個顧先生。”沈硯站起身，目光掃過墻上的繡品，“還有，把這些鳳仙花瓣送去化驗?！?/p>

化驗結(jié)果出來時，沈硯正在解剖室里復(fù)檢柳玉茹的尸體。鳳仙花瓣里摻著微量的蓖麻毒素，而那卷銀灰色的絲線，除了氰化物，還沾著些特殊的膠狀物——是蘇繡中常用的“打籽繡”專用漿糊，里面混了蜂蠟和朱砂。

“沈法醫(yī)，查到了！”小趙推門進(jìn)來，手里拿著份檔案，“顧先生叫顧景明，是位古董商，五年前從蘇州遷來，就住在離繡莊三條街的巷子里。更奇怪的是，他十年前曾因涉嫌謀殺妻子被調(diào)查，最后因證據(jù)不足釋放了。”

顧景明的妻子，也是位蘇繡藝人，十年前在家中離奇死亡，死狀與柳玉茹驚人地相似——脖頸有勒痕，左眼被縫，只是當(dāng)時繡架上的圖案，是只未完成的孔雀。

沈硯立刻帶人去了顧景明的住處。那是棟帶天井的老宅，院里種著幾株鳳仙花，花瓣正艷，墻角堆著些廢棄的繡繃，其中一個繃架上，還留著半段銀灰色的絲線。

顧景明不在家，書房的抽屜里卻藏著本泛黃的相冊，里面貼著許多繡品的照片，最后一頁是張黑白照——年輕的顧景明和兩個女子的合影，左邊的女子眉眼像極了柳玉茹，右邊的正是他十年前死去的妻子。三人站在“云繡莊”的門口，背景里的木門上，掛著塊褪色的招牌，上面寫著“雙玉繡莊”。

“原來柳玉茹和顧景明的妻子，以前是合伙人?！鄙虺幹钢掌斑@繡莊，本是她們倆一起開的?！?/p>

就在這時，天井里傳來“啪嗒”一聲響。沈硯沖出去，只見一只黑貓打翻了墻角的花盆，泥土里露出個小小的木盒。打開木盒，里面是枚銀質(zhì)的繡針，針尾刻著“玉”字，針孔里還纏著半根紅線，線頭上沾著點暗紅的血跡。

“是柳玉茹的針?！鄙虺幍哪抗獬亮讼聛恚邦櫨懊鞑皇莾词??！?/p>

他突然想起柳玉茹被縫住的左眼。蘇繡有個古老的規(guī)矩，繡品的眼睛是“點睛”之筆，需由主繡人親手完成，旁人不可代勞，否則會壞了“靈氣”。柳玉茹的左眼被縫，難道是因為她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沈硯回到云繡莊，仔細(xì)檢查那幅未完成的鳳凰繡品。他用放大鏡對著緞面的空白處觀察，發(fā)現(xiàn)布紋里藏著些極細(xì)的針孔，像是有人用針尖刻過字。他取來熒光燈照射，那些針孔漸漸顯露出痕跡，拼出三個字：“鳳還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