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慕淵居住的凌霄殿,就算點著名貴的沉水香,也掩蓋不住骨子里散發(fā)的濃烈且散不去的苦澀藥味,還有那若隱若現(xiàn)、漸漸腐爛的陰暗氣息。
殿內燈光明亮,幾10盞牛油蠟燭把每個角落都照得好像白晝一樣,即便如這卻讓氛圍更顯壓抑,讓人難以呼吸,王府長史周大人、太醫(yī)院一位頭發(fā)斑白、面色凝重姓王的院判,還有幾位,身著玄甲、腰佩彎刀、目光敏銳的侍衛(wèi)統(tǒng)領都在殿中,有的坐著有的站著,每個人臉上都有揮的不去的陰霾,相互對視的眼神里滿是憂慮與無奈。
整齊全身上下都濕透,頭發(fā)亂蓬蓬地貼在蒼白的臉和脖子上,光腳踩在地上,腳底有泥濘還有小傷口,被倆神色慌張的婆子連拉,帶拽帶進這座象征王府權力核心的寢殿,隨后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全聚焦到她身上
那眼神里面,有著毫不掩飾的審視,有著濃濃的懷疑,有著因她的身份,以及當下窘迫模樣而產(chǎn)生的本能輕視,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對她或許會帶來不吉的討厭。
周長史頭一個上前質問:“你這大膽的罪女!衣衫破破爛爛的,驚擾了王爺養(yǎng)病,該定何罪?他將近40歲,面色緊繃像塊鐵板,嗓音帶著久居高位的威嚴,在殿中似悶雷滾滾響
王太醫(yī)皺著眉頭,一甩衣袖冷哼,滿是鄙夷與指責道:“荒唐!太荒唐!王爺身份尊貴,病情復雜,太醫(yī)院眾人一起想辦法精心醫(yī)治都沒見好,你一個有罪在身、不懂醫(yī)的女子怎么能在這胡來!還不趕緊拉下去,按府里規(guī)定處置!」
幾個玄甲侍衛(wèi)聽到這話,立刻向前跨一步,手放在刀柄上,冷冷地盯著,就等一聲命令,
修齊好像,呢全然沒聽到那些懷有惡意的指責,也沒看那些隨時會抓住她的侍衛(wèi),她的目光越過所有人,就像被磁石吸引似的,直接看向寢殿最深處那張寬大、古樸且?guī)е裰馗械淖咸茨景尾酱病?/p>
床上,層層錦被之下,躺著一個男人,
就算離得挺遠,就算他面色白得好像呢透明似的,雙頰深深凹進去,顴骨特別突出,閉著眼時,眼皮下方有很明顯的青黑痕跡,可還是沒法掩蓋他原本那像刀削斧砍般的凌厲模樣。
粗眉黑得好像呢墨汁,就算人昏迷過去,眉毛仍舊緊緊皺著,好像昏迷中還在和無形的痛苦爭斗,
這是靖王慕淵,他曾是天衍朝戰(zhàn)功赫赫、讓邊疆敵軍聞風喪膽的戰(zhàn)神;可如今,卻像個毫無生氣、好像輕觸就會破碎的琉璃人偶,靜靜地躺在這里,全靠名貴藥材勉強維持那一絲微弱的氣息
不過,在修齊看來,他所看見的不只是這具快支撐不住的肉身的表面,
她下意識地專心觀察,這是她前世就有的感覺,穿越后仿佛變得更靈敏了,隨后就看見慕淵周圍,好像呢籠罩著一層不吉祥的膠狀物,一樣凝滯的灰敗死氣。
在這一片死寂當中,特別是他胸腹那片區(qū)域,氣息流動十分紊亂,一股熾熱劇烈且?guī)е鴼绺械哪芰?,和另一股陰寒潛伏好像呢形影不離的能量,瘋狂地糾纏、沖撞、撕扯,不停吞噬、耗費他本就微弱得如同蛛絲一樣的生機。
這不是尋常的戰(zhàn)傷,也不是太醫(yī)院診斷出的外邪侵入,身體可能是由于憂愁思慮過多!
她沒搭理擋在身前瞪著眼的王院判,也沒留意周圍侍衛(wèi)投來的目光,直接走向那張床榻她濕透的衣衫,在地毯上拖出深淺不一的痕跡,光著的腳踩在冰冷的金磚地面上,留下一串模糊的腳印。
站??!王院判急忙往旁邊跨出一步,又擋在她身前,花白的胡須因生氣微微抖動,“王爺身份尊貴,病情復雜,關系朝廷!太醫(yī)院好幾個月都費神去想辦法,用的藥和針石都是重復斟酌過的!你一個小丫頭,懂什么醫(yī)術?跟誰學的?讀了幾本書?還敢在這兒胡言亂語!莫不是有人指使,想對王爺不利」
修齊被迫停下腳步,她沒瞧王院判,眼睛越過他,盯著慕淵,聲音不大但格外清晰地傳到殿里每個人耳中,仿佛往平靜湖水里扔了一塊大石頭:
王爺遭受的傷可不簡單,不是被尋常的邪風侵入體內,而是中了兩種奇毒”
一言既出,滿堂皆驚,
周長史的眼睛馬上縮了起來,王院判一開始還一愣,接著臉上因那荒唐的話泛起被惹惱的緋紅,
王院判立刻大聲反駁:“胡扯!亂說!王爺脈象雖雜亂虛弱,時而洪數(shù),時而沉緊,但根本沒有典型的中毒跡象,身體里也沒有毒物殘留的情況,你別在這胡攪蠻纏,故意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