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得亂糟糟的會不會有事。
他就搖頭說,不會,哥哥喜歡。
后來上小學,課堂上開小差寫下的小紙條,她也會在拼音夾字的空白處上面涂涂畫畫,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哥哥畢業(yè),她才再也沒有畫過小貓。
程雨瑤看著紙條上闊別重見的圖案,竟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左xiong膛前隱隱傳來一拍心臟的跳動,幾絲隱匿許久的、與生命相連的鮮活感似乎從指尖撫上的那幾只小貓圖案里迸發(fā)出來。
她猶豫了半晌,從書桌上拿過一支筆,在“滿意”的方框下畫了一個很輕的、若隱若現(xiàn)的小勾,隨后把便利貼貼回了椅子上。
第二天一張新的便利貼出現(xiàn)了,除了和昨天相似的內(nèi)容以外,下面還附上了一張小紙條。
程雨瑤把那張紙條打開,哥哥雋秀的字跡便映入眼簾。
里面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叮囑或者內(nèi)容,他只寫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瑣事,例如出門又喂了樓下的流浪貓、今天去菜市正好買到了最新鮮的蝦、買水果時店鋪老板送了幾顆新上市的草莓
此后的每一天這兩樣東西都會同時更換,他把外界的每天發(fā)生的那些新鮮事物,借著一張薄薄的紙條帶給了她。
一周、兩周、亦或者是一個月?
她不太清楚這樣的時間持續(xù)了多久,但一種奇妙的錯覺冉冉升起,她的心早已與外界生出隔閡,哥哥卻通過自己將那幾縷僅存的牽連填補,幫她一點點與這個世界再次鏈接。
就像生命誕生之初時他們都曾與母親臍帶相連,看不見的血緣將彼此在冥冥之中聯(lián)結(jié)。
身為哥哥早她四年認識這個世界,童年里父母的缺失理所當然地將陪伴的位置讓給了他。
他陪著她學會去看、去聽、去觸碰他先于她在懵懵懂懂里認知的一切。
他不厭其煩地教她唇齒啟閉的發(fā)音、在泥地里握著她的手用樹枝寫字、帶她感受流水和風淌過指尖的區(qū)別、領她在花花綠綠的草叢中追捕翩躚的蝴蝶。
和哥哥一起待在鄉(xiāng)下的那段時間里,每一天他都會帶她接觸一些新奇的事情,世界五彩繽紛地在初生的孩童眼前緩緩鋪展開,而同樣尚為稚嫩的男孩卻自然而然地擔當起了長輩的責任,笑意盈盈地牽著她的手領著她向前走。
他從來都是她的引路人。
那段和他一起度過的日子是快樂而鮮活的,藏在她回憶的深處里宛如在相機下停滯的香天,再度翻閱凝結(jié)的一張張照片,生機勃勃到回憶起時幾乎還能澎湃出昂揚的生命力。
一直到哥哥到了上學的年齡不得不與她分別,她童年里的色彩才開始大片地空缺。
她看著數(shù)不清第幾張紙條上的熟悉字跡,麻木的心臟抽疼了一瞬,酸澀感徐徐蔓延開來。
與血緣相伴而生的愛、在不知不覺里變得畸形扭曲的愛、晝夜里咬著他姓名時糾纏無數(shù)情愫的愛、早已經(jīng)在彼此分離的歲月里瘋狂生長,長入她的骨血里,隱隱要將她噬成空虛。
她怎么可能不愛他呢?
她沒有辦法不愛他。
因為她清清楚楚地明白,即使下一刻便會世界末日天崩地塌,哥哥也只會將她保護在懷抱之下,告訴她瑤瑤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