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安牽著她順著紅毯往上走。
耳畔間有悠揚的笛聲,清越的笙簫,落英隨著暮風簌簌撲下,到處彌漫著歡聲笑語,沒有過多的喧嘩,好似這是一場再尋常不過的宴席。
東邊院落傳來隔壁周老先生的唱腔,自寧晏搬來別苑,與周遭臨坊相處極好,周老先生平日里愛釣魚,他妻子早逝,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女兒嫁去京城一商戶家,他整日閑來無事,哼幾句戲腔,垂釣自娛,他看上了西邊第三家的盛嫂嫂,盛嫂嫂丈夫戰(zhàn)死邊關,她寡居在家,周老頭時不時往人家跟前晃一晃,拎兩條魚,抗幾斤米,再抱著一簍子雞蛋送過去,盛嫂嫂無動于衷。
周老頭求到她跟前,讓她牽線搭橋,寧晏笑而推拒,聽著那給周老頭伴唱的莫不是盛嫂嫂,老來做個伴也極好。
別苑建在半山腰,從最底下的地坪往上走,沿著白玉石階到了當中的月臺,聽到了崔玉和夫人在拌嘴,程毅夫婦和淮南王世子夫婦均在,一伙人不知因何起哄,都在笑話崔玉。
寧晏莫名覺得,這份熱鬧也屬于她。
“難得哥哥嫂嫂們前來捧場,是我待客不周?!彼忠フ矍暗木I帶,被程夫人給按住了,“可別摘,現(xiàn)在還不是摘的時候。”
她與淳安一左一右送寧晏往臺階上方去。
寧晏身不由己,“你們可別鬧過分了…”磕磕絆絆上樓,只覺腳下每一步都很不真實,
大家只管擁著人往上送,一路說笑,將寧晏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驟然踏上最后一道臺階,淳安與程夫人同時松開了手,
“好,你可以摘綢布了?!?/p>
山嵐自兩側的層林里涌上來,仿佛要穿過腳底,將她載去他處。
寧晏身子輕晃,立即抬手將遮眼的紅綢給扯下來,模模糊糊的視線中立著一道清雋的身影。
那人穿著一身一品仙鶴補子緋紅喜服,玉色的革帶,七梁的官帽兩頭系著大紅的綢花,這是新郎官的裝扮,寧晏乍一下只覺有趣,淳安等人已不知不覺離去,正廳的屋簷下,只剩他們夫妻二人。
廊下燈火依舊,山風涌動,他挺拔巋然。
“你怎么穿成這樣?”寧晏打量他,抿著嘴笑。
三十多歲的男人,手掌極權,氣度威赫,渾身上下流淌一抹不可輕掠的凌然。
眉目是極為好看的,無可挑剔。
這樣一張臉,領略過無數(shù)回,今夜立在惶惶燈火中,竟是格外令她心動。
寧晏正待邁步,這才發(fā)現(xiàn)她穿了一身紅色縣主品階的婚服,前襟衣袖均繡了繁復艷麗的花紋,光芒在她周身流淌,她睜著微醺的眼,無措地看向燕翎。
燕翎含笑凝視她,他的女孩兒從十六來到他身邊,至而今已有十四年久,歲月如霜,卻沒在她眼角留下半絲痕跡,她眉目如初,
“你到底要做什么?”
燕翎不做理會,拉著她往里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