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頓莊子的效果怕是得下半年才能體現(xiàn)出來,上半年開支怎么辦,一面收緊開銷,一面將存銀拿去燕翎名下的錢莊利滾利,寧晏少不得徇私,讓錢莊讓渡一些分紅高的單子給國公府。
里里外外盤算一番,再預(yù)估下莊子的收成,缺口大約只剩八九千兩銀子。
轉(zhuǎn)眼到了四月底,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如霜將箱籠里的夏衫全部收拾出來,讓寧晏挑選,寧晏習(xí)慣了舊衣裳,穿著舒適,大部分留下,余下一些不愛穿的好衣裳便賞了人,上回春嬌幫了她的忙,寧晏記著,便讓秀靈送幾身沒穿過的衣裳給她姐姐。
片刻,如月帶著四五名丫鬟抱來一堆布料,
“主子,奴婢今日與陳管家和云旭清點(diǎn)世子庫房,發(fā)現(xiàn)這一批好料子,您別老穿舊衣裳,做一些新裙子穿吧?!?/p>
寧晏正在翻看明宴樓的帳冊,堪堪掃了一眼,其中有顏色鮮艷的緙絲,妝花緞,云羅銷紗,軟煙羅一類,更多的則是適合男子穿的深色杭稠面料。
寧晏神情閃過一絲恍惚,“世子該要回來了吧,給他做幾身新裳?!?/p>
這三月來,寧晏根據(jù)天氣冷暖時(shí)不時(shí)捎衣物去邊關(guān),也會將尋來的藥膏蚊香送去軍營,燕翎除了托云旭轉(zhuǎn)達(dá)安虞,再無多余的話。
四月二十六日午后,燕翎比預(yù)定期限晚回來幾日,這一路從東北營州疾馳回京,途經(jīng)金山時(shí),前來迎接他的云旭告訴他,
“今日是金山寺的浴佛節(jié),夫人與淳安公主正在金山寺拜佛呢?!?/p>
燕翎勒緊馬韁停在官道的岔路口,往西便是一條入城的主道,往東南有一條林道通往金山寺。
漆黑的眸子閃過一剎那的混沌,心中莫名生出幾分近鄉(xiāng)情怯。
他停頓片刻,掉轉(zhuǎn)馬頭朝金山寺的方向馳騁而去,云旭看著他劍鞘般的身影,長長吁了一口氣,立夾馬肚追了過去。
初夏的金山寺,綠蔭滿地,繁花似錦,熾熱的陽光從茂密的樹叢撲落,灑了一地斑駁,偶有青鳥從林子里竄出,越發(fā)襯得金山清幽又明凈。
隱約聽到一片笑聲打放生池方向傳來,燕翎一馬當(dāng)先,幾如黑蛟騰空,橫跨過側(cè)面一道山溝,徑直躍上山嶺往側(cè)門方向駛?cè)?,馬蹄矯健又急迫,越過茂密的樹林,終于沖到了一片紅墻金瓦的高墻下。
一黑衣侍衛(wèi)率先朝守門的武僧出示令牌,燕翎一身雪青的長衫信步踏入,大門洞開,姹紫嫣紅的花香撲鼻而來,鋪著齊整青石磚的小廣場上聚滿了人,大群善男信女聚在許愿樹下系繩許愿,一堆粉雕玉琢的孩童爭相圍在放生池旁扔銅板,嬉笑聲幾欲沖破云霄。
落紅深處,一人眉眼倦倦,一襲素裙映著光暉,立在許愿樹的角落里,明明佇立在這片喧囂里,又仿佛被這片世間煙火給隔絕開,滿樹紅色飄帶隨風(fēng)搖晃如云蒸霞蔚,她便是那霞蔚中最為昳麗的一抹韶光,所有人成了她的陪襯,花紅柳綠的天地間,宛若只有她一人。
佯裝數(shù)月的不關(guān)心在一瞬間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