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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最基礎(chǔ)、最關(guān)鍵的血管（第1頁）

眾人隨著她穿過庭院，來到早已布置好的用餐花廳。廳內(nèi)燭火通明，幾張案幾呈半圓形擺放，中間留出空地，顯然是為了方便上菜和交流。案幾上已擺放好了精致的瓷制餐具——這同樣是少府官窯的新產(chǎn)品，以及清口的茗茶。眾人依序落座，雖官職新授，彼此間還帶著幾分朝堂之上的拘謹，但在這位將他們召至咸陽的“伯樂”府上，氣氛總算比在官署時輕松些許。

顧念一作為主人，率先舉杯（以茶代酒）：“諸位一路辛苦，自沛縣至咸陽，又即刻投入新任，想必諸多不易。今日略備薄宴，一是為諸位接風洗塵，二也是讓大家伙兒松快松快，不必過于拘禮。來，我先敬各位一杯，歡迎來到咸陽，恭賀諸位履新！”

眾人連忙舉杯回應(yīng)。蕭何代表眾人致謝，言辭得體：“多謝顧大人設(shè)宴款待，我等初來乍到，蒙陛下與大人不棄，委以重任，心中唯有感激，定當竭盡全力，不負期許。”

幾杯清茶下肚，又寒暄了幾句官職是否適應(yīng)、住所是否安頓妥當?shù)拈e話后，顧念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目光轉(zhuǎn)向坐在劉季身側(cè)、姿態(tài)沉靜端莊的呂雉，語氣帶著自然而然的關(guān)切問道：“呂姐姐，說起來，你們此番前來咸陽，路上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我估算著日程，似乎比預(yù)期的要晚上幾天?！?/p>

這一聲“呂姐姐”叫得自然親昵，卻讓呂雉握著茶杯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頓。她抬起眼簾，看向顧念一。按禮制，她已是劉季明媒正娶的妻子，顧念一貴為少府丞、五大夫，即便不論官秩，以其得陛下信重的程度，也完全可依世俗禮節(jié)相稱。為何從初見至今，顧大人始終以“姐姐”相稱？這逾越常規(guī)的親近，是別有深意，還是這位行事天馬行空的顧大人獨有的習(xí)慣？呂雉心念電轉(zhuǎn)，她素來心思縝密，善于觀察，這小小的疑問在她心底盤旋，但她深知此刻絕非詢問的時機。于是，她將這份疑惑悄然壓下，神色如常地溫聲回答：

“有勞顧大人掛心。路上并未遇到大的變故，只是…自出了三川郡后，通往咸陽的官道，路況實在有些…一言難盡。多處坑洼不平，馬車顛簸得厲害，遇上前兩日那場小雨，更是泥濘不堪，車轍深陷，人馬皆疲，故而耽擱了不少行程。”

“路不好走…”顧念一聽得一愣，下意識地重復(fù)了一句。她穿越以來，大部分時間都在咸陽城內(nèi)及近郊活動，乘坐的也是少府提供的、減震相對較好的馬車，對于這個時代真正的交通狀況，其實缺乏切身的體會。呂雉這番樸實無華的描述，像是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她被現(xiàn)代記憶塵封的認知。

對啊！這個時候的路可是一言難盡的！

她內(nèi)心猛地響起一聲哀嚎，我真是坐著咸陽城的馬車，就忘了天下大部分的路還是‘水泥’路——一下雨就全是水和泥??！簡直是……

一個金光閃閃、被無數(shù)現(xiàn)代實踐驗證過的至理名言，如同驚雷般在她腦海中炸響：

要想富，先修路?。?！

天吶！我怎么能把這么重要的道理給忘了！

她幾乎要在內(nèi)心捶胸頓足，糧食高產(chǎn)了，工坊建起來了，錢莊要開了，絲綢之路也規(guī)劃了，結(jié)果最基礎(chǔ)、最關(guān)鍵的血管——道路，居然是這么個破爛狀態(tài)？這怎么行！物資怎么流通？商隊怎么高效往來？政令軍報怎么快速傳遞？這簡直是給大秦這輛剛剛準備加速的馬車，套上了沉重無比的泥濘枷鎖！失策，太失策了！

就在顧念一內(nèi)心掀起驚濤駭浪，瘋狂自我檢討并開始飛速構(gòu)思“大秦道路升級計劃”雛形的同時——

咸陽宮，側(cè)殿。

嬴政剛剛批閱完關(guān)于錢莊選址，正準備起身活動一下筋骨。自從服用了那完整的“強身健體丸”后，他感覺精力前所未有的充沛，連帶著處理政務(wù)的效率也提高了不少。就在這時，那個熟悉又獨特的心聲，毫無預(yù)兆地在他腦海中響起。

起初是關(guān)于道路難行的抱怨，他微微頷首，確實，帝國疆域遼闊，道路修繕一直是項艱巨的工程。但緊接著，那聲石破天驚的“要想富，先修路?。?！”，如同洪鐘大呂，震得嬴政眸光驟然一凝，瞬間停下了伸展的動作。

他負手立于殿中，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宮墻，看到了帝國那蜿蜒曲折、遍布荊棘與泥濘的交通脈絡(luò)。

“要想富，先修路……”

他在心中默念著這六個字，簡練，直白，卻蘊含著一種他瞬間便能領(lǐng)會的力量。是啊，糧食堆積如山，需要運往各地平抑糧價，賑濟災(zāi)荒；絲綢、瓷器、茶葉即將規(guī)?；a(chǎn)，需要便捷的通道運往四方，甚至遠銷西域；軍隊調(diào)動，政令傳達，帝國統(tǒng)治的鞏固……哪一樣能離得開暢通無阻的道路？

他回想起自己統(tǒng)一六國后，下令“車同軌”，并修筑以咸陽為中心，通往全國各地的馳道。目的正是為了加強中央集權(quán)，方便控制廣袤的疆土。然而，顧念一的這聲心聲，卻從一個更根本、更富前瞻性的角度點醒了他——道路，不僅是統(tǒng)治的工具，更是繁榮的基石！

“此女…果真直指要害?！?/p>

嬴政嘴角不自覺地帶起一絲極淡卻真實的弧度。

顧念一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心聲已經(jīng)同步出去。她強行按捺住內(nèi)心的激動，臉上努力維持著平靜，繼續(xù)追問呂雉：“呂姐姐說得是，是我考慮不周了。除了泥濘難行，可還有其他不便？比如沿途關(guān)卡、橋梁渡口之類？”

呂雉見顧念一對此事如此上心，便也細細道來，將沿途所見路橋失修、某些地段盜匪傳聞（雖未親遇但也令人心憂）、以及部分關(guān)隘查驗效率低下等情況，條理清晰地說了一遍。蕭何、劉季等人也偶爾補充幾句，一時間，關(guān)于“行路難”的討論，倒成了宴席開始前的一個小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