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抽空指導指導他?”譚工譚嗣源的手指捻著林白那份薄薄的、如今卻重逾千斤的資料,聲音干澀,像是在砂紙上磨過。
廠長王建國從鼻孔里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那笑聲像冰錐,狠狠扎在譚工的臉上:“抽空?指導?譚工,你可真敢開這個金口!”
他猛地將手中的茶杯墩在桌面上,茶水四濺,“恕我直言,就憑你那兩把刷子,掂量掂量自己,配嗎?你腦子里那堆腦漿子夠格去指導人家林白嗎?”
“廠長,您什么意思!”穆工穆崢嶸的臉瞬間陰云密布,像雷雨前的天空,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王建國慢悠悠地轉(zhuǎn)過老板椅,上半身斜倚著扶手,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輕飄飄地剮過穆崢嶸:“怎么著?這些年被廠里當寶貝似的供著,捧得太高,連最基本的人話都聽不懂了?行,那我就扒開窗戶紙說亮話!”
他聲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你們現(xiàn)在哪來的臉去沾人家林白的邊??。?!人家初來乍到,捧著真心來討教的時候,你們是怎么做的?
鼻孔朝天!愛答不理!這是上邊給咱們多好的機會啊!但凡能和林白打好關(guān)系,咱們彩虹廠也能跟著沾光,分一杯技術(shù)的羹!
但凡你們能認真對待林白,人家林白每發(fā)表一篇驚天動地的論文,都要在致謝里帶上他那些‘尊敬的老師傅們’!”
王建國“砰”地一掌拍在厚重的實木辦公桌上,桌上的筆筒、文件猛地一跳,震得人心頭發(fā)慌:“現(xiàn)在呢?!睜開你們的狗眼看清楚!”
他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碾碎了擠出來:“現(xiàn)在人家林白每發(fā)表的文章,在致謝里寫的都是——‘感謝彩虹廠提供的設(shè)備支持’?。?!”
“他媽的!”王建國雙目赤紅,額角青筋暴跳,咆哮聲響徹整個樓層,連樓道盡頭的水房都嗡嗡作響,“我們唯一提供的支持就是設(shè)備!?。?/p>
我們堂堂彩虹廠,在他林白身上,就他媽出了個專業(yè)機械設(shè)備!
我們還有臉嗎??啊???你們知道上頭開會是怎么奚落我們的嗎?!”
他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用盡了全身力氣吼出最后一句:“人家說——‘干脆你們彩虹廠改名彩虹機械廠算了!!’”
譚嗣源和穆崢嶸如遭雷擊,兩張老臉瞬間褪盡血色,變得慘白。
兩人下意識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恐慌和難以置信。
嘴唇哆嗦著,囁嚅了好幾下,喉嚨里卻像塞了團浸水的棉花,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廠長看著他們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非但沒有消氣,反而更添幾分鄙夷和憤怒:“當初狗眼看人低,現(xiàn)在呢?高攀都高攀不起了!行了,我也不跟你們掰扯那些陳年爛谷子了!
廠黨委會緊急研究決定:駁回你們兩個年底的特級職稱評定申請!同時,扣除你們本年度的項目獎金、年終獎、全年績效獎金!這是初步的小懲大誡!以儆效尤!”
“什么?!”譚嗣源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彈起來,臉上血色又瞬間涌上來,是氣的,“扣工資?!王建國!你講不講道理!林白他自己不想跟我們合作,你憑什么拿我們開刀!”
穆崢嶸也鐵青著臉,拍著桌子:“對!我們手上負責的項目哪個耽誤進度了?都是按時按質(zhì)完成的!憑什么扣我們的項目獎!你這是打擊報復!”
“打擊報復?”王建國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嘴角咧開一個極其冰冷的弧度,眼神卻銳利如鷹隼,
“我告訴你們,扣這點錢,是廠里看在你們多年苦勞上網(wǎng)開一面!是最輕最輕的處罰!
你們倆帶頭排擠林白,拒絕提供任何技術(shù)支持,導致廠里聲譽掃地!外面現(xiàn)在怎么看我們?
‘尸位素餐’、‘占著茅坑不拉屎’!這直接影響廠里的訂單和形象!這筆無形的損失,是扣你們那點破工資就能彌補的嗎?!”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兩人:“還有臉說是人家林白不跟你們合作??。恳话涯昙o了,臉皮是牛皮糊的嗎?人家當初虛心請教的時候,你們在干嘛?!
鼻孔里哼一聲就算回應了?譚嗣源!林白拿著圖紙找你看的時候,你他媽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沒空’倆字就把人打發(fā)了!這叫人家不想合作?!人家是神仙?還得跪下來求著你們教?!”
譚嗣源被戳中痛處,脖子梗得更硬,粗聲粗氣地喊:“憑什么他問我就得告訴他!我又不是他的保姆!再說了,被拒絕一次就縮回去了?他心就不誠!平時也沒見他多上趕著!”
“就是!”穆崢嶸眼珠子紅得要噴火,幫腔道,“再說了,整個車間有幾個理他的?就我們倆嗎?一兩個人不理他可能是我們的問題,整個車間都不待見他,他就沒想想是不是他自己有問題?!他孤僻!又不會做人!落個萬人嫌是他活該!”
“呵!呵呵呵……”王建國氣極反笑,笑聲里充滿了極致的失望和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