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最深處的隔離間,門窗緊閉,僅靠一盞掛在梁上的、加罩的煤油燈提供昏黃的光線??諝饫飶浡舅饬业纳宜畾馕叮?、草藥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氣息。老周(周同志)如同守護著潘多拉魔盒的衛(wèi)兵,獨自一人置身于這片昏黃與寂靜之中。他穿著漿洗得發(fā)白、卻依舊顯得過于寬大的舊長衫(代替隔離服),戴著自制的粗布口罩和手套,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
在他面前那張簡陋的木桌上,如同供奉著最危險的圣物般,擺放著兩樣東西:林鋒拼死帶回的、用油布嚴密包裹的玻璃試管;以及蘇婉留下的那個裝著異常組織液的小玻璃瓶。旁邊,是他視若珍寶的、繳獲的日軍單筒顯微鏡,旁邊散落著幾片用火小心灼燒消毒過的玻璃載片和蓋玻片。
老周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吸入足夠的勇氣。他再次戴上手套,動作極其緩慢、極其謹慎地打開了包裹試管的油布。那支沾有渾濁黃色殘留物的試管暴露在昏黃的燈光下。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微弱甜腥鐵銹味再次鉆進鼻腔,讓老周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他用一根在火焰上反復灼烤至發(fā)紅、又冷卻的極細玻璃棒,屏住呼吸,如同進行最精密的外科手術(shù),小心翼翼地沾取了試管內(nèi)壁上極其微量的、幾乎肉眼難辨的殘留物。那點淡黃色的粘稠物,在他眼中卻重逾千斤。
他將這微乎其微的樣本,極其均勻地涂抹在一片消過毒的載玻片上。接著,他取來一小滴生理鹽水(自制),滴在樣本上,輕輕蓋上蓋玻片。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初生的嬰兒,生怕驚擾了里面的“惡魔”。
同樣的步驟,他對蘇婉留下的組織液樣本也操作了一遍。
然后,他俯身湊向那架倍率有限、鏡片磨損的顯微鏡。調(diào)整煤油燈光源的角度,讓昏黃的光束盡可能集中地投射在物鏡下方。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將涂有試管殘留物的載片放了上去。
眼睛貼近目鏡。視野里一片模糊的淡黃色。老周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他極其緩慢、極其精細地調(diào)整著焦距旋鈕。
視野逐漸清晰。無數(shù)微小的顆粒、氣泡…然后,他的瞳孔猛地收縮!
視野中心,出現(xiàn)了一些形態(tài)怪異的東西!它們并非單一形態(tài),而是幾種截然不同的東西混雜在一起!
其中一種,是短粗的桿狀物,兩端略顯方正,像一根根微小的火柴棍!它們或單個存在,或兩個相連。更讓老周頭皮發(fā)麻的是,其中一些桿狀物的周圍,似乎包裹著一層模糊的、折射光線的“莢膜”!這形態(tài)…像極了他在古籍醫(yī)書上看到的炭疽桿菌描述圖!
另一種,則是更細小的、兩端鈍圓的卵圓形或短桿狀物!它們數(shù)量更多,密密麻麻,有些呈現(xiàn)兩極濃染的特征(兩端著色深,中間淺)!這…這分明是鼠疫桿菌的典型形態(tài)!
老周的心跳如同擂鼓!炭疽!鼠疫!真的是混合體!柴崎這個瘋子!他不僅用了細菌武器,還用了最致命、最歹毒的混合感染!難怪象山的疫情癥狀如此詭異復雜,兼具皮膚壞死潰爛(炭疽癰)和肺部癥狀、高熱(鼠疫肺炎型)!
他強壓著幾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臟,繼續(xù)觀察。在那些密集的桿菌之間,他還隱約看到了一些極其微小、形態(tài)更不規(guī)則、甚至難以描述的顆粒狀或絲狀物!它們的存在感很弱,混雜在桿菌群中,卻讓老周產(chǎn)生一種極其不安的直覺——這些東西,可能才是導致細菌異?;钴S、毒力增強、甚至可能影響傳播方式的“罪魁禍首”!是“榮字1644”魔鬼研究的核心成果?未知的添加劑?或是…某種更恐怖的、未被認知的病原體?
冷汗順著老周的鬢角滑落。他顫抖著手,迅速換上涂有蘇婉組織液的載片。
這一次,視野更加觸目驚心!破碎的組織細胞間,同樣存在著那些形態(tài)相似的炭疽和鼠疫桿菌!數(shù)量雖然遠少于試管殘留物中的,但它們的存在無可辯駁地證明了林鋒的傷口曾直接接觸過這些致命的病原體!
然而,讓老周感到一絲詭異“慶幸”和更大困惑的是:在蘇婉的組織液樣本中,那些桿菌的形態(tài)…似乎有些不同?它們的“莢膜”不那么明顯(林鋒早期高燒時可能被自身免疫或藥物攻擊過)?而且,與它們混雜在一起的,是更多的那種難以描述的、微小顆粒狀或絲狀物!它們似乎…更“活躍”?或者說,與林鋒自身的組織細胞碎片形成了一種難以理解的“共存”狀態(tài)?顯微鏡下,甚至能看到一些破碎的白細胞(吞噬細胞)試圖包裹吞噬這些異物,但自身也呈現(xiàn)出腫脹、崩解的異常狀態(tài)!
“嘶…”老周猛地直起身,摘下口罩,大口喘著粗氣,仿佛剛從溺水的窒息感中掙脫出來。他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徹底浸透,冰冷地貼在皮膚上。鏡片后的眼睛里,充滿了巨大的恐懼、深深的困惑和一種面對未知深淵的無助感。
試管之謎,在簡陋的顯微鏡下被揭開了一角,卻展現(xiàn)出比想象中更加猙獰恐怖的真相!混合了炭疽、鼠疫等已知烈性病原體的生物武器!可能存在的、增強毒力和改變傳播途徑的未知“添加劑”!而林鋒,他不僅接觸了,他的身體似乎還成為了這些致命毒魔短暫寄居和發(fā)生詭異變化的“培養(yǎng)皿”!
老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隔離間外——林鋒正在樹蔭下指導訓練的方向。那個男人是怎么在如此恐怖的病原體侵襲下活下來的?是那神秘草藥(已耗盡)的奇效?是他自身超越常人的頑強生命力?還是…那些未知的“添加劑”在他體內(nèi)引發(fā)了某種難以理解的、暫時抑制了病原體爆發(fā)的變異反應(yīng)?
象山那些在空氣傳播威脅下痛苦死去的村民…林鋒體內(nèi)與病原體詭異“共存”的狀態(tài)…這巨大的反差,讓老周不寒而栗。這試管里的秘密,不僅是揭露日軍罪行的鐵證,更是一個蘊藏著巨大危險和未知謎團的潘多拉魔盒!
他顫抖著手,用油布將試管和蘇婉的樣本瓶再次層層包裹,鎖進小木盒,再鎖進藥箱的最深處。做完這一切,他虛脫般地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望著煤油燈跳動的火焰,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吶喊:
象山的疫情必須控制??!絕不能讓這毒魔擴散!而連長…他身體里的秘密…是福是禍?未來…會怎樣?
這試管之謎,解開了一角,卻引向了更深、更黑暗的未知。而風暴,正從象山那被死亡籠罩的海岸線,呼嘯著撲向黃浦江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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