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浪裹挾著灼熱的氣流,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林鋒的胸膛上。視野里最后殘存的光影——邊境線上墨綠色的叢林、隊友老貓嘶吼著“隊長快走!”時扭曲的臉、還有那枚拖著死亡尾焰飛來的火箭彈刺目的亮光——瞬間被撕裂、吞噬,沉入無邊無際的冰冷黑暗。
劇痛。深入骨髓、撕扯靈魂的劇痛從身體各處傳來。意識像狂風中的燭火,在無邊的虛無和刺骨的冰寒里搖曳,隨時可能徹底熄滅。他感覺自己在無盡的下墜,時間失去了意義,只剩下死亡的冰冷觸感纏繞著每一寸神經(jīng)。
就這樣結(jié)束了嗎?
一個模糊的念頭劃過瀕臨潰散的意識邊緣。
砰!
又是一聲沉悶卻近在咫尺的巨響,將林鋒殘存的意識猛地拽回!不再是火箭彈那種尖銳的撕裂感,而是大地深處傳來的、帶著土腥味的沉悶震動。
冰冷刺骨的泥水瞬間灌滿了他的口鼻耳道。窒息感比劇痛更猛烈地攫住了他。
“咳咳…嘔…”林鋒猛地弓起身體,爆發(fā)出劇烈的嗆咳,黏膩冰冷的泥漿混合著胃里的酸水一起噴涌出來。肺葉火燒火燎地疼。
他費力地睜開被泥糊住的眼睛。
黑暗并未消失,只是換了模樣。
頭頂不是邊境雨林遮天蔽日的樹冠,而是低沉、翻滾著嗆人硝煙的鉛灰色天幕。刺鼻的硫磺味、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還有人體組織燒焦的惡臭,如同實質(zhì)的毒氣,蠻橫地鉆進他的鼻腔,直沖腦髓。
耳朵里灌滿了聲音:尖銳到令人牙酸的炮彈破空呼嘯聲;近處和遠處沉悶或劇烈的爆炸轟鳴;捷克式機槍急促而嘶啞的“噠噠噠”聲;三八式步槍特有的“叭勾、叭勾”的脆響;更多的是人類發(fā)出的、非人的慘嚎和絕望的哭喊,交織成一片地獄的奏鳴曲。
他發(fā)現(xiàn)自己蜷縮在一條狹窄、泥濘不堪的壕溝底部。身下是冰冷的、混雜著碎石和不知名黏膩物體的爛泥。冰冷的雨水混著汗水,順著額角流下,蟄得眼睛生疼。
這不是他熟悉的戰(zhàn)場!
林鋒,華夏“暗刃”特種部隊最年輕的突擊隊長,代號“狼牙”,精通七國語言,能在三秒內(nèi)拆卸組裝十七種槍械,徒手格斗記錄無人能破。上一秒,他還在西南邊境的叢林深處,執(zhí)行代號“深淵回響”的最高等級反恐任務(wù),為了掩護戰(zhàn)友撤退,硬扛了數(shù)發(fā)子彈,最后被火箭彈的氣浪掀下了斷崖。
下一秒,他卻像個無助的落水狗,被扔進了這片沸騰的、充滿了最原始殺戮氣息的泥濘地獄!
“呃啊——我的腿!我的腿沒了!”左側(cè)不遠處,一個穿著破爛灰藍色軍裝的年輕士兵抱著自己齊膝斷掉、白骨森森的左腿,在血泊中瘋狂地翻滾、哀嚎,聲音凄厲得變了調(diào)。
“媽!媽!我想回家…我不想死…”右前方,另一個更年輕的士兵,臉上稚氣未脫,此刻卻糊滿了泥漿和淚痕,死死抱著懷里一截斷臂,蜷縮在角落里,身體篩糠般抖動著,發(fā)出小動物般的嗚咽。
林鋒的目光掃過。視野所及,這條狹窄的戰(zhàn)壕里,擠滿了同樣穿著破爛灰藍色軍裝的身影。他們大多面黃肌瘦,眼神里充滿了恐懼、麻木和一種瀕臨崩潰的絕望。手中的武器老舊不堪,槍托磨損嚴重,槍管上沾滿泥漿。漢陽造、老套筒、少量中正式步槍…這些只存在于歷史圖片和軍事博物館里的老古董,此刻就握在這些瑟瑟發(fā)抖的士兵手中。
這里是哪里?這是什么年代?我怎么會在這里?
巨大的荒謬感和冰冷刺骨的恐懼,如同兩條毒蛇,瞬間纏繞住他的心臟,狠狠收緊。比身體上的劇痛更讓他窒息。
“林二狗!你他媽是嚇傻了還是被炮震聾了?!”
一聲粗暴的、帶著濃重口音的嘶吼,伴隨著一只沾滿泥漿的破舊膠鞋狠狠踹在林鋒的背上,將他從混亂的思緒中猛地踹醒。
劇痛讓林鋒悶哼一聲,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撲倒,又濺了一臉泥水。
他猛地抬頭,撞進一雙布滿血絲、充滿暴躁和疲憊的眼睛里。
一張胡子拉碴、飽經(jīng)風霜的糙臉出現(xiàn)在他上方。這人同樣穿著破爛的灰藍色軍裝,領(lǐng)口油膩發(fā)黑,帽子歪戴著,露出半截被硝煙熏黑的額頭。他腰間挎著一個同樣破舊的牛皮子彈盒,手里拎著一支上了刺刀的中正式步槍,槍托上沾著暗紅色的血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