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沉重的腳步落下,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吸氣,右肋塌陷處都像是吞咽著熔化的刀鋒與碎冰;大腿的貫穿傷,麻木消褪后,只余下鉆入骨縫的鈍痛;而左臂——那片暗紅的焦土之下,粘稠而狂躁的搏動,在亡命奔逃與草藥效力消散后,如同掙脫鎖鏈的兇獸,再次狂暴地撞擊著皮肉的囚籠!每一次搏動都帶來撕裂靈魂的劇痛,以及皮肉之下億萬冰冷滑膩毒蛇瘋狂蠕動的詭異麻癢!視野被濃稠如墨的黑暗和沸騰旋轉(zhuǎn)的黑斑徹底吞噬!意識在劇痛的狂潮與刺骨的冰冷中沉浮掙扎,如同狂風(fēng)中搖曳的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林鋒的身體幾乎完全依靠著身側(cè)那名沉默卻異常有力的游擊隊員的支撐,才勉強沒有倒下。雙腿如同灌鉛,只是麻木地向前挪動。冰涼的夜風(fēng)如同無數(shù)細小的冰刃,瘋狂切割著他破爛軍裝外裸露的灼傷與創(chuàng)口。冷汗早已流盡,皮膚滾燙得嚇人,內(nèi)里卻如同被寒冰凍透。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草藥殘留的苦澀,如同破舊風(fēng)箱最后艱難的嘶鳴。
“撐住…快到了…”精瘦漢子低沉沙啞、帶著濃重鄉(xiāng)音的聲音,如同從遙遠的山谷傳來,艱難地穿透林鋒意識中轟鳴的痛楚與眩暈。那聲音里,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緊繃與疲憊。
快到了?哪里?
林鋒用盡全身力氣,極其緩慢地掀開沉重如同山巒的眼皮。視野模糊晃動,如同隔著一層浸透血污的毛玻璃?;璩恋奶旃庀拢莿×一蝿拥?、沾滿泥污硝煙的深色粗布衣后背!是那個精瘦漢子沉穩(wěn)矯健、此刻卻因巨大負荷而汗?jié)裎⒐獾募绨?!汗水混著泥漿,浸透了他打著補丁的短褂。
他在那個精瘦漢子的背上!被這個如同山魈般敏捷的陌生人,如同扛著一袋沉重的沙石,在黎明前最黑暗的山林與日軍追索的陰影中亡命疾馳!每一次劇烈的顛簸都帶來全身傷口撕裂般的劇痛,左臂那詭異的搏動感在震蕩中變得更加狂暴清晰!
“呃…”林鋒痛苦地嗆咳起來,暗紅色的血沫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溢出,滴落在精瘦漢子汗?jié)竦募珙^。
“噤聲!”精瘦漢子的聲音短促如刀,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與戰(zhàn)場特有的警覺。他奔跑的腳步非但沒有遲滯,反而更快了幾分。林鋒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下那具并不魁梧、卻異常堅韌的軀體里爆發(fā)出的驚人耐力,以及一種近乎執(zhí)拗的…使命?是的,更像是一種必須完成的任務(wù)!
視野晃動中,林鋒艱難地轉(zhuǎn)動眼珠。他看到另外兩名游擊隊員如同最警惕的獵犬,一左一右緊跟在精瘦漢子身后,同樣渾身泥污硝煙,臉上帶著劫后余生的疲憊和高度戒備的緊張!一人手中的柴刀沾著暗褐色的血跡(或許是狼狗的),另一人的手弩已然上弦,銳利的目光如同探針,不斷掃視著身后的黑暗叢林。他們看向精瘦漢子背上林鋒的眼神,充滿了難以掩飾的震撼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如同看著一尊從地獄熔爐中爬出的不滅戰(zhàn)神!
營地!燃燒的營地!
濃煙滾滾!火光在晨曦微露的天幕下依舊頑強地舔舐著殘破的帳篷與焦黑的土地!巨大的彈坑如同大地猙獰的傷口,翻卷著焦黑的泥土??諝庵袕浡鴿饬业慕购?、血腥味和未散盡的硝煙。幸存的士兵們在張排副嘶啞的指揮下,正利用殘存的工事和掩體,緊張地警戒著,撲滅零星的火焰,收攏傷員。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fēng)雨前的死寂。
當(dāng)精瘦漢子扛著林鋒,如同浴血的幽魂般從硝煙彌漫的山林邊緣沖出來時,整個營地瞬間陷入了短暫的、如同凝固般的死寂!
所有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磁石吸引,瞬間聚焦!
震驚!難以置信!然后是巨大的、如同火山噴發(fā)般的狂喜和…一種面對非人景象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敬畏!
“回來了!他們回來了!”“野狐嶺!野狐嶺那邊…天都燒紅了!”“炮群!鬼子的炮群啞火了!”“炸了!絕對炸了!那動靜!地動山搖!”“是…是‘狼牙’!他們真辦到了!”
老兵們的驚呼和議論如同滾燙的油鍋般炸開!之前對林鋒的種種猜測、疑慮,在眼前這血與火鑄就的事實面前,瞬間被碾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混雜著巨大震撼與由衷敬畏的狂熱!尤其是當(dāng)他們看到林鋒那如同被徹底打碎又勉強拼湊、渾身浴血、左臂暴露著恐怖搏動傷口的慘烈模樣!
“狼牙!真是狼牙!炸了炮群!硬是爬回來了!”“看那傷…老天爺啊…胳膊都成那樣了…”“還有那幾個…是誰?不像咱們的人…”“神了!真他媽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