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閘”廢棄泵站內(nèi)部彌漫著濃重的鐵銹味、機油味和陳年水汽的霉味。巨大的、早已停止運轉(zhuǎn)的水泵機組如同鋼鐵巨獸的骨架,在昏黃的應(yīng)急煤油燈(用厚布罩著)照射下投下扭曲的陰影。角落里臨時鋪開的草席上,“小魚”依舊昏迷不醒,呼吸微弱,老周(郎中)寸步不離地守在一旁,眉頭緊鎖,不時用濕毛巾擦拭“小魚”滾燙的額頭。水生和秀才在另一角清點著轉(zhuǎn)移出來的裝備,氣氛壓抑。
林鋒靠坐在冰冷的鑄鐵泵體旁,左臂的劇痛如同永不停歇的鈍鋸,持續(xù)切割著他的神經(jīng)。老周在抵達后第一時間給他重新處理了傷口,又注射了一針寶貴的消炎針,但那深入骨髓的搏動感和灼燒般的痛楚并未減輕多少。失血和持續(xù)的劇痛讓他極度虛弱,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干裂。他閉著眼,努力調(diào)整著呼吸,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肋下和左臂的傷痛。冷汗順著鬢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鐵板上。
山貓坐在他旁邊不遠,腿上的槍傷也重新包扎固定了。他一邊警惕地聽著泵站外水道和岸上的動靜(遠處依舊隱約傳來日軍警報和騷亂聲),一邊擔(dān)憂地看著林鋒。秀才的目光也不時瞟向林鋒那條包裹得嚴嚴實實、卻仿佛蘊藏著某種不祥力量的手臂,眼神中難以掩飾的恐懼在昏暗的光線下更加明顯。
老顧蹲在林鋒對面,粗糙的手指在滿是油污的地面上劃拉著,勾勒出簡單的示意圖。
“…岸上棚戶區(qū)被鬼子以‘防疫’名義徹底封鎖搜查,燒了好幾處房子,抓了不少人,雞飛狗跳?!崩项櫟穆曇舻统辽硢?,帶著壓抑的怒火,“我們外圍的同志傳回消息,鬼子確實在搜查中散播謠言,說是有攜帶‘瘟疫病菌’的兇殘抵抗分子藏匿在水上,煽動恐慌,逼著船民舉報或驅(qū)趕陌生人。”
他頓了頓,手指重重地點在代表“鷓鴣巷七號”的位置:“‘鷓鴣巷七號’…被特高課突襲了。田中那個畜生親自帶隊…‘黃包車’同志…犧牲了。”老顧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但更多的是冰冷的恨意,“他們翻了個底朝天,當(dāng)然什么‘病菌’也沒找到。田中很惱火,但‘灰雀’的目的達到了——我們的一個關(guān)鍵聯(lián)絡(luò)點被拔掉了,還損失了一位好同志!”
“借刀殺人…清除異己…制造恐慌…封鎖水道…”林鋒的聲音虛弱卻異常清晰,他緩緩睜開眼,眼神在痛苦中依舊銳利如刀,“‘灰雀’…好算計…一石三鳥…”他喘了口氣,強忍著眩暈,“他…現(xiàn)在…最想做的…是兩件事…”
“哪兩件?”老顧立刻追問。
“第一…利用…恐慌和封鎖…把我們…困死…在水網(wǎng)里…或者…逼我們…暴露…”林鋒的語速很慢,但邏輯清晰,“第二…也是…更關(guān)鍵的…他急于…將功補過…挽回…‘鷂子’暴露…和‘小魚’被救…的過失…所以…他一定會…想方設(shè)法…把‘榮字1644’…火車北站的情報…搶到手…或者…破壞掉!”
老顧瞳孔一縮:“沒錯!‘榮字1644’是日本人的最高機密,也是‘灰雀’主子(軍統(tǒng)高層)最想拿到或破壞的東西!他肯定急瘋了!”
“所以…”林鋒深吸一口氣,左臂的搏動仿佛在呼應(yīng)他加速的心跳,“我們…可以…將計就計…”
“將計就計?”老顧、山貓,甚至一旁的水生和秀才都看了過來。
“嗯…”林鋒用右手撐了一下地面,調(diào)整姿勢,冷汗又冒了出來,“‘灰雀’…不知道…我們…已經(jīng)…識破了他的…借刀殺人…他以為…我們…焦頭爛額…自顧不暇…他急于…立功…就必然…會動…他埋在…你們內(nèi)部…最高級別的…那顆棋子…去查…‘榮字1644’…的情報…”
老顧眼中精光一閃:“你是說…利用‘榮字1644’這個誘餌,引‘灰雀’和他可能的內(nèi)線主動跳出來?!”
“對…”林鋒點頭,“但…不能…用真的…情報…”他看向老顧,“需要…你們…準(zhǔn)備一份…極其逼真的…假情報…”
“假情報?”老顧若有所思。
“一份…關(guān)于‘榮字1644’…核心樣本…和絕密資料…轉(zhuǎn)移的…詳細…假計劃…”林鋒艱難地組織著語言,思路卻異常清晰,“時間…地點…路線…護衛(wèi)力量…都要…像真的…尤其是…要符合…‘小魚’同志…透露的…‘火車’…‘北站’…這個…關(guān)鍵點…但…細節(jié)上…必須…有致命的…陷阱…”
“我明白了!”老顧猛地一拍大腿,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比如,我們可以‘泄露’一份計劃,說核心樣本將在三天后深夜,通過北站貨運專列,由特高課精銳小隊押運,走‘滬寧線’轉(zhuǎn)移至南京!但實際上,這個時間和路線是假的!我們在他們必經(jīng)之路上設(shè)下天羅地網(wǎng)!或者,在計劃里‘無意’透露一個只有內(nèi)奸才知道的、極其隱秘的交接點,只要有人去查證或傳遞這個點,就能鎖定‘灰雀’!”
“聰明!”林鋒眼中閃過一絲贊許,“同時…這份假情報…必須…通過…一個…看似…可靠…但實際…被我們…嚴密監(jiān)控的…渠道…‘泄露’出去…讓‘灰雀’…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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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道…”老顧陷入沉思,手指無意識地在油污地面上敲擊著。這需要極其謹慎,既要讓“灰雀”相信情報來源可靠,又必須確保自身安全。
“顧叔,”一直沉默記錄和整理裝備的秀才突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猶豫和恐懼,他看了一眼林鋒那條手臂,“這計劃…是不是太冒險了?萬一…萬一‘灰雀’不上當(dāng)呢?或者…萬一他狗急跳墻,直接動用軍統(tǒng)的力量強攻呢?而且…連長他…”他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林鋒的狀態(tài),還能支撐這樣高強度的對抗嗎?
泵站內(nèi)瞬間安靜下來。煤油燈的火苗不安地跳動著。老周給“小魚”擦拭的手也停頓了一下。水生擔(dān)憂地看著林鋒蒼白的臉。山貓則狠狠瞪了秀才一眼,但眼中也帶著同樣的憂慮。
林鋒沒有看秀才,他的目光依舊停留在老顧臉上,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灰雀’…一定會…上鉤…他輸不起…至于…強攻…”他嘴角扯出一絲冰冷的弧度,“水上…是我們的…地盤…他要敢來…正好…新賬舊賬…一起算…”
他頓了頓,感受著左臂那如同惡魔低語般的搏動劇痛,每一個字都仿佛從牙縫里擠出來:“…我的傷…死不了…三天…夠用了…”
老顧看著林鋒那在劇痛和虛弱中依舊燃燒著不屈火焰的眼神,看著他那條仿佛承載著無盡痛苦卻依然支撐著他意志的手臂,心中最后一絲猶豫也被點燃成熊熊斗志!他猛地站起身,斬釘截鐵:
“好!就這么辦!‘磐石’同志,反擊計劃由你定奪!我立刻向上級匯報,協(xié)調(diào)資源,準(zhǔn)備一份足以亂真的‘榮字1644’轉(zhuǎn)移假計劃!至于傳遞渠道…”老顧眼中閃過一絲精芒,“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風(fēng)險很大,但一旦成功,‘灰雀’必定深信不疑!等計劃細節(jié)敲定,我再詳細說明!”
他環(huán)視眾人,聲音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兄弟們!‘灰雀’這條毒蛇已經(jīng)亮出了毒牙!我們退無可退!唯有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用智慧和勇氣,在這迷霧重重的敵后戰(zhàn)場,打一場漂亮的反擊戰(zhàn)!為了犧牲的同志!為了千千萬萬的同胞!絕不能讓‘榮字1644’的毒計得逞!”
昏暗的泵站內(nèi),一股無形的肅殺之氣彌漫開來。傷痛、恐懼、疲憊,都被更強烈的憤怒和戰(zhàn)斗意志所取代。迷霧中的交鋒,即將迎來最激烈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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