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473章 狼群的傳承（第1頁）

野狼峪一戰(zhàn)的硝煙散去，帶回營地的不僅是繳獲的物資和實戰(zhàn)的教訓(xùn)，更有一種無聲的沉淀。訓(xùn)練依舊艱苦，口號聲和槍炮聲依舊充斥營地，但某些東西，正在悄然改變。

傍晚，風(fēng)雪稍歇。周大海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鉆進窩棚休息，而是拎著兩個凍硬的窩頭，走到營地邊緣幾個正就著雪水啃干糧的新兵旁邊，一屁股坐下。

“咋樣，野狼峪那趟，尿褲子沒？”他粗聲粗氣地問，把窩頭掰開，遞了一半給旁邊一個臉色還有些發(fā)白的新兵。

那新兵愣了一下，受寵若驚地接過，訥訥道：“沒…沒有，排長…”

“屁！老子第一次見血，腿肚子都轉(zhuǎn)筋！”周大海咬了一口窩頭，含糊不清地說，“這沒啥丟人的。記住那種感覺，下次讓它變成狠勁！咱們‘雪狼’的老規(guī)矩，可以怕，但不能慫！”

他環(huán)顧幾個新兵，眼神不再只有訓(xùn)練時的嚴厲：“知道為啥咱們大隊叫‘雪狼’不？狼這玩意兒，記打，更記恩！對敵人狠，對自己人，得護著！以前有個兄弟，叫王猛…”

周大海的聲音低沉下來，講述起王猛如何在黑水河為了掩護大家，拉響手榴彈沖向敵群的故事。新兵們聽得屏住呼吸，仿佛能看到那壯烈的一幕。

“…還有李根壯，那小子，擺弄炸藥比擺弄媳婦還上心，楊木林子要不是他…”周大海的聲音有些哽咽，用力清了清嗓子，“…所以，你們這些小崽子，都給老子好好活著！把本事練扎實，別辜負了那些先走一步的弟兄用命給你們換來的機會！”

新兵們沉默著，手里的窩頭仿佛重若千斤。那些犧牲的名字，不再是名單上冰冷的符號，變成了有血有肉、可以觸摸的記憶。

在狙擊手訓(xùn)練的山谷，趙小川不再只是重復(fù)水生的教導(dǎo)。他會把新選拔的狙擊苗子叫到一起，分享自己第一次狙殺敵人時的緊張，以及如何克服。

“水教官說過，狙擊手的心要像這雪原，外面再亂，里面也得是靜的?！壁w小川看著幾個年輕的隊員，“我當時不信，覺得手里有槍就行。直到野狼峪那一槍打飛…才明白，技術(shù)練到手上容易，練到心里難。”

他指著遠處一棵在風(fēng)中搖曳的枯樹：“盯著它，感受風(fēng)的節(jié)奏，找到它晃動中那一瞬間的靜止。打槍，打的就是那個瞬間?！?/p>

一個新隊員忍不住問：“趙教官，你…你殺第一個敵人的時候，是啥感覺？”

趙小川沉默了片刻，眼前閃過第一個倒在他槍口下的日軍曹長：“感覺？沒什么感覺。就想著，他死了，咱們的戰(zhàn)友就能少死幾個。在這里，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人的殘忍。這話，是林大隊長說的?！?/p>

潛移默化中，水生的冷靜、林鋒的決絕，正通過趙小川，一點點注入這些新生代狙擊手的血脈。

爆破訓(xùn)練場上，胡老疙瘩不再固執(zhí)于自己的“土法子”。他開始主動向林鋒請教更精確的爆破計算，甚至拉著李文斌幫他記錄數(shù)據(jù)。

“文斌，你腦子好使，幫俺算算，炸那個石砬子，用多少藥，擱哪兒放最得勁？”胡老疙瘩指著遠處一個模擬目標。

李文斌有些意外，隨即拿出小本子和鉛筆，認真地計算起來。兩人一個經(jīng)驗豐富，一個理論扎實，竟配合得頗為默契。

“胡大哥，你這藤條絆索的想法其實很好，如果能把觸發(fā)機關(guān)再改進一下，增加可靠性…”李文斌算完，也鼓起勇氣提出建議。

胡老疙瘩瞇著眼聽著，時不時點點頭：“嗯，你小子說得在理…”

一種基于相互認可和取長補短的紐帶，在老兵與新兵之間悄然建立。

夜深了，營地漸漸安靜?！耙国L”查完哨，看到李文斌還就著篝火的余燼，在本子上寫著什么。她走過去，輕聲問：“還在想白天的事？”

李文斌抬起頭，眼神已經(jīng)比野狼峪時堅定了許多：“教官，我在復(fù)盤。我在想，如果下次再遇到那種情況，我該怎么反應(yīng)才能更快，更準?！?/p>

“夜鶯”看著他，冰冷的目光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記住那種害怕的感覺，然后駕馭它?？謶质且矮F，馴服了，就是你的坐騎。這是…很多老偵察兵用命換來的經(jīng)驗?！?/p>

她沒有多說，轉(zhuǎn)身融入黑暗。李文斌看著她的背影，用力握緊了手中的筆。

沒有隆重的儀式，沒有刻意的說教。在這北國的寒夜里，在汗水、鮮血與共同記憶的澆灌下，“雪狼”的精神——堅韌、忠誠、機智、無畏，以及對戰(zhàn)友生命的珍視，正通過老兵的言傳身教，通過每一次并肩作戰(zhàn)，通過每一個日常的瞬間，悄然流淌，無聲地浸潤著每一個新加入的成員。

狼群的獠牙需要磨礪，狼群的魂，更需要傳承。這支隊伍，正在完成一場跨越生死與代際的精神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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