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37章 狼牙初嘯（下）（第1頁）

冰冷！粘稠！如同沉入墨汁翻涌的深潭！

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貪婪地吞噬著一切光線。四月湘西山林特有的、飽含水汽的陰冷空氣，如同無數(shù)滑膩冰冷的毒蛇，纏繞著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膚，貪婪地汲取著身體里本就不多的熱量。腳下是厚厚的、腐爛的落葉層，踩上去綿軟無聲，卻散發(fā)著濃烈的腐殖質(zhì)混合著某種菌類的怪異霉味。更深處，是冰冷潮濕、盤根錯節(jié)的泥土。

絕對的死寂主宰著這片黑暗。只有遠處炮彈沉悶的爆炸聲，如同大地深處傳來的悶雷，隱隱約約地、有節(jié)奏地敲打著緊繃的神經(jīng)，提醒著他們與毀滅煉獄的距離。每一次爆炸的震動，都通過腳下濕冷的泥土，清晰地傳導上來，如同死神沉重的心跳。

林鋒的身體伏在冰冷的腐葉層上，如同與黑暗徹底融為一體。他屏住呼吸，胸膛的起伏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每一次細微的呼吸都灼痛著干裂的喉嚨和受創(chuàng)的肺腑，濃烈的腐葉霉味混合著泥土的潮氣，沉甸甸地壓迫著胸腔。右肋下的撕裂感，大腿貫穿處的鈍痛，如同永不熄滅的地火，在每一根神經(jīng)末梢瘋狂燃燒。但最折磨人的，是左臂烙傷深處傳來的搏動！

那搏動！在死亡的寂靜和巨大的精神壓力下，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狂暴！如同被壓抑的地火在焦黑的廢墟下瘋狂地沖擊著巖層！每一次搏動都帶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和億萬只螞蟻啃噬爬行般的詭異麻癢感！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那片暗紅的廢墟下瘋狂地掙扎、膨脹，試圖破開枷鎖！每一次搏動都牽動著全身的神經(jīng)，帶來一種近乎靈魂撕裂的折磨，也如同最響亮的警鐘，瘋狂提醒著他身份暴露的巨大危機！

他強迫自己將所有意識沉入那雙超越時代的戰(zhàn)場雷達——他的耳朵！屏蔽掉身體內(nèi)部的警報和痛苦！屏蔽掉遠處沉悶的炮聲！屏蔽掉自己如同擂鼓般瘋狂的心跳！

聽！

像篩沙子！

濾掉一切雜音！

抓住…最不一樣的那個！

所有的神經(jīng)如同最精密的雷達天線，瘋狂地捕捉、分析著黑暗中每一個細微到極致的聲響！

風…穿過頭頂濃密樹冠的縫隙，發(fā)出低沉的嗚咽…

遠處…不知名夜鳥被炮聲驚擾，發(fā)出短促凄厲的啼鳴…

腐爛的樹葉在自身重量下…極其緩慢地碎裂、下陷…發(fā)出幾乎無法察覺的“簌簌”聲…

還有…就在前方那片被巨大山巖和密集藤蔓遮蔽的濃重陰影里…極其輕微的…如同羽毛拂過絲綢般的…摩擦聲？是衣料刮過巖石？還是…呼吸時氣流穿過防毒面具濾罐的細微嘶聲？！

聲音的來源！被完美的地形和植被遮蔽！但在這片絕對的死寂中，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鋒高度凝聚的感知中激起了清晰的漣漪！

“停！”林鋒的聲音壓得極低，如同耳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猛地抬起沾滿冰冷泥污的右手，朝著左前方那片被巨大山巖和濃密枯死藤蔓覆蓋的、如同巨獸咽喉般的濃重陰影，狠狠地做了一個下切的手勢！

如同被無形的絲線操控，緊跟在林鋒身后幾米處的李石頭、老鷂、猴子三人瞬間僵?。∪缤会斔涝诒涞母~層上！連呼吸都瞬間屏??！

李石頭那雙在黑暗中依舊銳利如鷹隼的眼睛，死死鎖定林鋒手勢指向的方向！他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如同蓄勢待發(fā)的獵豹！右臂吊著的繃帶在緊張下再次滲出血跡，但他渾然不覺！老鷂和猴子也瞬間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眼神在黑暗中閃爍著警惕和兇狠的光芒，手中的沖鋒槍和集束手榴彈握得更緊。

林鋒的身體伏得更低，幾乎要嵌入冰冷的腐葉層中。他銳利的目光如同穿透黑暗的探針，死死鎖定那片濃密的陰影！在那片看似渾然一體、只有嶙峋怪石和扭曲藤蔓的黑暗深處…借著遠處炮彈爆炸瞬間投射過來的、極其短暫、極其微弱的光影晃動…

他看到了！

一個極其隱蔽的、幾乎與周圍巖石融為一體的凸起！輪廓邊緣有著極其細微的、不同于天然巖石的棱角和弧度！在那凸起下方，藤蔓的縫隙間，隱約透出一點極其微弱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反光？！是潛望鏡？還是槍管在微弱光線下極其偶然的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