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00章 歸途未卜（第1頁）

狂風在咆哮，如同萬千厲鬼在天地間嘶吼。暴雨如注，冰冷的雨點抽打在臉上，如同密集的鋼針。渾濁的海浪不再是起伏，而是如同憤怒的巨獸，掀起數(shù)米高的黑色水墻，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狠狠砸向海岸，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天地間一片混沌，能見度不足十米。

礁石灘上，槍聲已被風雨和海浪的怒吼徹底吞沒。

水生背靠著冰冷的礁石，右肩胛骨處被子彈撕裂的傷口在冰冷的雨水沖刷下，反而傳來一陣陣麻木的鈍痛。鮮血混合著雨水，染紅了他半邊身子。他手中的三八大蓋槍管滾燙，最后一顆子彈早已射出。腳下散落著幾枚空彈殼和幾個被他用刺刀解決掉的日軍尸體。

他獨臂握著刺刀，刀尖滴著血，眼神空洞地望著據(jù)點方向。那里，在狂風暴雨和滔天巨浪的肆虐下，已然化為一片崩塌的廢墟。更令人心悸的是，廢墟深處，似乎隱隱傳來非人的、痛苦到極致的哀嚎和混亂的槍聲——那是被“凋零”計劃反噬的地獄！柴崎和他的陸戰(zhàn)隊，正在為自己打開的潘多拉魔盒付出最慘烈的代價。

水生慘然一笑，帶著無盡的疲憊和解脫。連長交代的任務，完成了。罪惡的源頭，被烈焰和崩塌埋葬。他守住了這最后的礁石，為阿四他們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值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林鋒和阿四他們消失的方向——那片巨浪滔天的淺水區(qū)，只有白茫茫一片的雨幕和瘋狂翻滾的黑色海水，哪里還有小船的影子？

“連長…阿四哥…保重…”水生喃喃自語，聲音微弱得連自己都聽不見。失血、寒冷和極度的疲憊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將他淹沒。他靠著礁石，緩緩滑坐在冰冷刺骨的泥水里，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鉛。視野漸漸模糊，意識沉入無邊的黑暗。風雨聲和海浪聲，成了他意識里最后的絕響。

……

狂風巨浪之中！

阿四死死趴在劇烈顛簸、如同狂風中一片落葉般的小舢板船底！粗糙的船板幾乎要將他顛散架！冰冷的咸澀海水如同瓢潑般，一次又一次無情地灌進船艙，瞬間淹沒腳踝！

“抓緊！都抓緊船幫！別被甩出去！”阿四的吼聲在狂暴的風浪中顯得如此微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他雙手如同鐵鉗般死死抓住船舵（一根簡陋的木棍連接著尾部的舵板），手臂上青筋暴起，用盡全身力氣對抗著大?？癖┑牧α浚噲D在驚濤駭浪中穩(wěn)住這艘隨時可能傾覆的脆弱小船！

“守夜人”和那名傷員，兩人全身都壓在昏迷不醒的林鋒身上，用身體作為人肉安全帶，死死將他固定在鋪著破漁網(wǎng)的門板擔架上！每一次劇烈的顛簸，都讓他們感覺五臟六腑都要被震出來！每一次巨浪拍下，冰冷的海水都嗆得他們幾乎窒息！但他們不敢松手！連長是他們所有人的命！是完成這地獄任務的唯一證明！

林鋒躺在擔架上，毫無知覺。臉色在風雨中呈現(xiàn)出一種死寂的青灰色，嘴唇干裂發(fā)紫。只有那微弱到幾乎難以察覺的呼吸和胸前極其緩慢的起伏，證明著這個鋼鐵般的戰(zhàn)士還頑強地吊著一口氣。他的左手，無意識地緊緊捂在胸前軍裝內(nèi)袋的位置——那里，貼身藏著那支用生命換來的、殘留著詭異液體的玻璃試管。

小船在阿四拼盡全力的操控下，如同醉漢般在波峰浪谷間瘋狂搖擺、掙扎！一會兒被拋上令人眩暈的浪尖，瞬間又狠狠砸入仿佛深不見底的波谷！每一次下墜，都讓人感覺心臟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每一次上拋，又仿佛要被甩進那漆黑如墨、咆哮翻滾的天空！

“阿四哥！看方向！別偏了！”“守夜人”在又一次巨浪灌頂后，吐掉嘴里的咸水，嘶聲喊道。在這樣毀天滅地的風暴中，任何導航儀器都是擺設，只能依靠阿四這位老海狼的經(jīng)驗和對海流的本能感知。

“知道！偏不了！”阿四的回應淹沒在風吼浪嘯中，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混沌的雨幕，憑借肌肉記憶和對船只顛簸角度的感知，頑強地修正著航向。目標只有一個——浦東游擊區(qū)！那里有醫(yī)生！有生的希望！

然而，大海的憤怒遠超人力所能抗衡。一個前所未有、如同小山般的巨浪，帶著毀滅性的力量，從斜后方狠狠拍向小船的側舷！

“小心——！”阿四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變了調(diào)的嘶吼！

“轟——?。?！”

如同被攻城錘擊中！小船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船體瞬間被巨浪拍得傾斜超過六十度！船艙內(nèi)的海水瞬間暴漲至腰部！固定林鋒的“守夜人”和傷員被巨大的力量狠狠甩向船舷！兩人死命抓住船幫才沒被甩出去，但壓在林鋒身上的力量驟然消失！

昏迷中的林鋒，如同沒有生命的麻袋，在船體劇烈傾斜的瞬間，被巨大的慣性猛地甩離了擔架門板，狠狠撞在濕滑的船舷上！

“連長——！”“守夜人”目眥欲裂，不顧一切地松開一只手想去抓！

晚了！

林鋒的身體在船舷上一撞，去勢未減，在所有人絕望的目光中，如同斷線的風箏，翻過濕漉漉的船舷，瞬間被那翻滾咆哮的、墨黑色的巨浪吞噬！

“不——?。?！”阿四、“守夜人”、傷員同時發(fā)出撕心裂肺、絕望到極致的悲吼！這吼聲瞬間被狂暴的風浪碾得粉碎！

連長！林鋒！墜海了！

在臺風肆虐、巨浪滔天的浙東外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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