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38章 釜底抽薪（第1頁）

狹窄弄堂里血腥的伏擊戰(zhàn)，像一盆冰水澆在“狼穴”每個成員的頭上。僥幸脫險的林鋒三人帶著電臺部件和一身疲憊、傷痛返回時，留守的水生看到林鋒肋下紗布滲出的新鮮血跡和眾人凝重的神色，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連長！”“鷂鷹”！你們…”水生急忙上前攙扶。

“沒事，死不了。”林鋒擺擺手，聲音因疼痛和疲憊顯得有些沙啞，但眼神卻銳利如刀，“軍統(tǒng)的狗鼻子比我們想的還靈，張孝安這是下了血本想把我們按死在上海灘。”

他簡單描述了遇伏經(jīng)過，尤其強調(diào)了對方伏擊點的精準(zhǔn)和人數(shù)的優(yōu)勢。

“鷂鷹”補充道：“他們像是早就知道我們會走那條路。要么是我們行動規(guī)律被摸透了，要么…”他頓了頓，看了一眼外面，“閘北這片地方的‘眼睛’太多了?！?/p>

所謂“眼睛”，除了軍統(tǒng)自身的特務(wù)，更大量的是被其驅(qū)使、利用的底層力量——偽警察、保甲長，乃至地痞流氓。這些人熟悉本地每一條街巷，每一個面孔，構(gòu)成了軍統(tǒng)監(jiān)視網(wǎng)絡(luò)最基礎(chǔ)的、卻也最難防范的一環(huán)。

“狼穴”內(nèi)部氣氛凝重。硬碰硬顯然不行，小隊經(jīng)不起第二次這樣的損失。轉(zhuǎn)移“狼穴”需要時間，且在大規(guī)模搜捕下風(fēng)險極高。

林鋒忍著肋下傳來的陣陣抽痛，靠在殘破的墻壁上，目光掃過眼前僅存的幾位戰(zhàn)友：水生沉穩(wěn)但憂心忡忡，“鷂鷹”冷靜中帶著殺意，負責(zé)電臺的“電流”面色蒼白卻緊咬著嘴唇。他知道，必須破局，而且要快。

“張孝安靠的不是他軍統(tǒng)那幾個人，他靠的是這些地頭蛇?！绷咒h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打蛇打七寸，挖樹先斷根。要讓他變成瞎子、聾子，就得先把他這些‘眼睛’給摘了！”

水生眉頭緊鎖：“連長，你的意思是…對偽警察下手？可他們?nèi)瞬簧?，而且…?/p>

“不是硬打?！绷咒h打斷他，眼中閃過一絲冷光，“是策反。這些人里，不是個個都死心塌地給軍統(tǒng)賣命。日本人完了，他們比誰都慌，都在給自己找后路。軍統(tǒng)拿他們當(dāng)槍使，用完就扔的德行，明白人心里都清楚?！?/p>

他想起了那個可悲的秀才，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我們需要一個突破口?！绷咒h看向“夜鶯”和“鷂鷹”，“你們之前偵察，有沒有注意到哪個偽警察頭目，看起來不是那么積極，或者像是受了排擠的？”

“夜鶯”凝神思索片刻，眼睛微微一亮：“有一個！閘北三分局的刑警隊長，姓胡，好像叫胡金彪。手下都叫他‘胡瘸子’，腿早年好像是被……被打壞的。據(jù)觀察，分局里那幾個軍統(tǒng)嫡系的警官不太把他放在眼里，臟活累活都讓他去，功勞卻沒他的份。有一次我還看見他在茶館里喝悶酒，罵罵咧咧的。”

“哦？”“鷂鷹”也想起了什么，“是有這么個人。上次軍統(tǒng)搞突擊檢查，好像就是他把人提前支開了，雖然做得隱蔽，但逃不過我的眼睛?？雌饋聿幌袷峭耆粭l心。”

“就是他了！”林鋒一拍大腿，肋下傷口疼得他倒抽一口涼氣，但他眼神卻亮了起來，“一個有怨氣、不得志、又熟悉內(nèi)部情況的老警察，是最好的人選。”

計劃迅速制定。由“夜鶯”負責(zé)通過地下黨原有的、極其隱秘的渠道（一個在胡金彪常去茶館隔壁做裁縫的地下黨情報員）遞話，表示“有朋友想和他談?wù)勄俺獭?，地點就定在茶館后院一個僻靜的雜物間，時間定在次日午后——警察巡邏相對松懈的時段。

林鋒決定親自去。水生堅決反對：“連長，你的傷！太危險了！我去！”

“你不懂他們的心態(tài)。”林鋒搖搖頭，“我去，才能顯出我們的分量和誠意。這點傷不礙事?！彼恼Z氣不容置疑。

次日午后，林鋒換上一身不起眼的灰色短褂，肋下傷口經(jīng)過老周遠程指導(dǎo)的緊急處理后，用繃帶緊緊束住，外面套上寬大衣服，不仔細看倒也看不出異樣。合金軍刺貼身藏著，水生和“鷂鷹”則在茶館外圍不同點位秘密警戒，隨時準(zhǔn)備應(yīng)變。

茶館后院雜物間光線昏暗，彌漫著灰塵和舊木材的味道。當(dāng)胡金彪拄著一根手杖，一瘸一拐地推門進來，看到里面站著的林鋒時，明顯愣了一下，眼神里充滿了警惕和驚疑。

林鋒率先開口，語氣平靜：“胡隊長，冒昧相請，打擾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