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403章 番號之惑（第1頁）

黑瞎子溝的夜色比外面更加濃重，兩側陡峭的山坡?lián)踝×舜蟛糠诛L雪，也掩蓋了“雪狼”大隊的行蹤。隊員們借著微弱的雪光，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溝底行進，盡量不發(fā)出任何聲響。

短暫的休息間隙，隊伍分散在背風的巖石下和枯樹叢里。沒有人敢生火，只能互相擠靠著，啃著凍得像石頭一樣的雜糧餅子，就著雪團往下咽。

在一處稍顯寬敞的凹地里，幾個新補充進來的隊員圍坐在一起。他們來自不同的部隊，有的是原抗聯(lián)某部的偵察兵，有的是關內(nèi)老區(qū)來的基干民兵骨干，還有兩個是起義改編過來的原國軍技術兵。

“這鬼天氣，真他娘的要命……”一個原抗聯(lián)的老兵，名叫胡老疙瘩，搓著幾乎凍僵的手，低聲嘟囔著，“在俺們那旮沓，鉆老林子也沒這么遭罪?！?/p>

旁邊一個來自關內(nèi)老區(qū)的班長，叫劉強，接口道：“遭罪是遭罪，可這‘雪狼’的規(guī)矩也忒多了點。走路咋走，埋伏咋趴，連開槍的時機都有那么多講究。俺在縣大隊打了三年游擊，也沒見這么麻煩?！?/p>

一個原國軍炮兵觀測員，叫李文斌，推了推快要凍掉的眼鏡，小心翼翼地說：“諸位老哥，我……我倒覺得林大隊長教的那些法子，挺……挺有道理的。像那個什么‘三三制’，進攻防守確實更穩(wěn)妥。就是這名詞聽著怪新鮮的，還有那什么‘CQB’，洋碼子似的……”

“新鮮？我看是故弄玄虛！”胡老疙瘩撇撇嘴，“當兵打仗，靠的就是一股子不怕死的勁兒！整這些花里胡哨的，能頂啥用？咱們以前沒這些，不也一樣打鬼子？”

劉強也點頭：“是啊，而且你們發(fā)現(xiàn)沒？林大隊長那做派，那眼神，跟咱們以前見過的長官都不太一樣。太……太冷靜了，有時候看得人心里發(fā)毛。他那身本事是咋來的？聽說以前在南方國軍那邊就是尖子，可這打法，國軍里頭也沒見過啊……”

疑慮在寒冷的空氣中彌漫。他們佩服林鋒的本事，也認可“雪狼”的戰(zhàn)績，但那種迥異于傳統(tǒng)部隊的嚴格紀律、近乎苛刻的戰(zhàn)術要求，以及林鋒身上那股超越時代的沉穩(wěn)與銳利，都讓他們感到一種無形的隔閡和困惑。這種困惑，在極端疲憊和壓力下，被放大了。

不遠處，周大?？吭谝粔K巖石上假寐，耳朵卻將這些低聲議論一字不落地聽了去。他眉頭擰成了疙瘩，猛地睜開眼睛，低吼一聲：“都他娘的瞎嘀咕啥呢！”

那幾個新隊員嚇了一跳，立刻噤聲。

周大海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夜色中如同一座鐵塔。他走到幾人面前，目光掃過他們凍得發(fā)青的臉：“嫌規(guī)矩多？嫌大隊長要求嚴？告訴你們，老子剛來的時候也不習慣！覺得這鳥毛‘雪狼’盡整些沒用的！”

他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可老子后來明白了！就是這些規(guī)矩，這些要求，才能在戰(zhàn)場上讓咱們活下來，才能讓咱們以少打多，把敵人攪得雞飛狗跳！你們以為林河縣那軍火庫是咋拿下來的？靠不怕死硬沖嗎？放屁！那是靠腦子，靠配合，靠平時流汗練出來的本事！”

他指著胡老疙瘩：“你，老林子經(jīng)驗是豐富，可你能保證每次摸哨都不被發(fā)現(xiàn)？能像‘夜鶯’隊長那樣，鉆到敵人眼皮底下畫地圖嗎？”

又指著劉強：“你，游擊戰(zhàn)打得好，可遇上敵人正規(guī)軍圍剿，你那套還能靈嗎？咱們‘雪狼’要干的，就是鉆到敵人心窩子里去，沒點真本事，就是送死！”

最后看向李文斌：“還有你，覺得名詞新鮮就多學！大隊長愿意教，是咱們的福氣！別拿老黃歷看新事物！”

周大海喘了口粗氣，繼續(xù)道：“至于大隊長是啥來歷，有啥本事，那是上級該操心的事！咱們只要知道，他帶著咱們打勝仗，帶著咱們活命，這就夠了！在‘雪狼’，就只有一個番號，那就是‘雪狼’！誰再在背后疑神疑鬼，動搖軍心，別怪老子翻臉不認人！”

一番話如同重錘，砸在幾個新隊員心上。他們低下頭，臉上火辣辣的，既有羞愧，也有被點醒的恍然。

“周隊長，我們……我們知道了?！眲娐氏乳_口，“以后絕不再亂說?！?/p>

“對，對，我們就是凍糊涂了，瞎聊幾句……”胡老疙瘩也趕緊附和。

周大海哼了一聲，語氣緩和了些：“知道就行。都抓緊時間休息，后面的路還長著呢。記住，信任身邊的兄弟，服從大隊長的指揮，這才是咱們‘雪狼’能在這冰天雪地里活下去、打勝仗的根本！”

夜色更深，風雪依舊。但在這支隊伍里，那剛剛滋生的一絲迷茫和隔閡，暫時被老兵的怒吼和嚴酷的現(xiàn)實壓了下去。只是，種子已經(jīng)埋下，真正的融合，還需要更多戰(zhàn)火的淬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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