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官會議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結束。林鋒在會上表現(xiàn)出了“高度服從”和“積極求戰(zhàn)”的姿態(tài),詳細部署了所謂的“偵察清剿”計劃,路線、時間、戰(zhàn)術安排聽起來無懈可擊,甚至主動要求擔任最危險的先鋒分隊。馬彪雖然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但在林鋒滴水不漏的表演和“效忠黨國”的慷慨陳詞下,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能帶著滿腹疑慮和一絲得意去督促部隊做最后準備。
夜幕再次降臨,軍營里燈火通明,人喧馬嘶,彌漫著臨戰(zhàn)前的緊張和躁動。士兵們在軍官的呵斥下檢查槍械、分發(fā)彈藥、裝載物資,沒有人知道他們即將執(zhí)行的第一次任務,其真正目標并非日偽殘敵。
在這片喧囂的掩護下,林鋒將自己反鎖在指揮部那間狹小的辦公室里。他沒有開燈,任由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戶,在地面投下一片慘白。
外面的喧囂與他內(nèi)心的死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緩緩從貼身的衣袋里,取出兩樣東西。
一樣是那把跟隨他穿越時空、飲過無數(shù)日寇鮮血、救過他多次性命的合金軍刺。冰冷的觸感透過指尖傳來,上面細微的磨損痕跡,仿佛記錄著從湘西血肉磨坊到上海敵后風云的每一場惡戰(zhàn)。它代表著他的過去,他的技能,他作為一名戰(zhàn)士最原始的信念——保家衛(wèi)國,抗擊外侮。
另一樣,是王耀武贈予的那把精致的德制駁殼槍。槍身烤藍在月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做工精良,威力巨大,象征著權力、地位和來自舊世界體系的“賞識”與“拉攏”。但這把槍未來要瞄準的,卻可能是與他一樣黑頭發(fā)黃皮膚的同胞。
兩件武器,冰冷地躺在他的手中,仿佛代表著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選擇前者,意味著放棄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踏上一條荊棘密布、前途未卜的險路,背負“叛徒”的罵名,面對無盡的追殺和艱險。
選擇后者,意味著違背自己的良知和底線,將槍口對準不該對準的人,成為內(nèi)戰(zhàn)的工具,在靈魂的煎熬中換取個人的前程。
他的目光變得幽深,腦海中不受控制地閃過一張張面孔:
王大錘那憨厚耿直的笑容,最終凝固在湘西泥濘的戰(zhàn)壕里;
李石頭沉默卻堅實的背影,在龍?zhí)舵?zhèn)的爆炸中化為璀璨;
猴子靈動的眼神,孫大炮的悍勇,趙小栓從恐懼到成長的蛻變,“鷂鷹”決絕的狙擊,“地雷”義無反顧的殉爆…
還有那些在敵后掙扎求生、默默支持他們的普通百姓,蘇婉護士眼中對和平的祈盼,老吳、老周、張大姐他們堅定而疲憊的身影…
他們犧牲、他們堅持,是為了什么?
難道是為了讓活下來的人,調(diào)轉槍口,自己去撕裂這個剛剛看到曙光的國家嗎?
“校長”那威嚴而充滿壓迫感的聲音再次響起:“…絕對忠誠…戡亂建國…”
威爾遜充滿誘惑的話語仍在耳邊:“…光明坦途…改變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