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部掩體那沾滿泥污和硝煙氣息的厚重布簾在身后落下,隔絕了陳連長那沉重如山的目光和營部壓抑的緊張氣氛。然而,“野狐嶺”、“105榴彈炮”、“不惜一切代價”這幾個冰冷的字眼,卻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烙印在林鋒的腦海深處,比左臂傷處那狂暴的搏動更加灼熱,更加沉重!
他踉蹌著走出幾步,冰冷的空氣猛地灌入肺腑,非但沒有帶來清醒,反而激得肋下塌陷處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左臂深處那詭異的搏動感在巨大的任務壓力下驟然加劇,如同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針在里面瘋狂攪動、穿刺!帶來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般的強烈眩暈和撕裂靈魂的劇痛!眼前陣陣發(fā)黑,金星亂冒,身體不受控制地向旁邊歪倒!
一只沉穩(wěn)有力的大手如同鐵鉗般,猛地抓住了林鋒沒受傷的右臂!巨大的力量穩(wěn)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是李石頭!
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緊貼上來,魁梧的身影如同最堅實的壁壘,擋住了林鋒可能摔倒的方向。他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此刻沒有任何言語,只有深不見底的凝重和一種冰冷的審視,緊緊鎖定在林鋒那張瞬間失去所有血色的灰敗臉龐上,以及左臂上那片被汗水徹底浸透、隱隱透出暗紅搏動感的紗布區(qū)域!
“班長!”猴子、鐵柱和趙小栓也圍了上來,臉上寫滿了擔憂和巨大的壓力。
林鋒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他死死咬著牙關(guān),將涌到喉頭的腥甜硬生生壓了下去!他猛地甩開李石頭的攙扶(動作牽扯傷口讓他悶哼一聲),用盡殘存的氣力挺直了脊背,布滿血絲的眼睛里,那被劇痛和眩暈覆蓋的火焰非但沒有熄滅,反而在極致的壓力下燃燒得更加冰冷、更加銳利!
“死不了!”林鋒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里硬擠出來,帶著鐵銹般的血腥氣,“三天!只有三天!”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狠狠刺向張排副所在的后勤區(qū)域,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猴子!跟我去…領家伙!鐵柱!小栓!去找老周!把…能拿的藥…全拿上!一顆…磺胺…都不能少!”
命令下達!猴子立刻跟上林鋒踉蹌卻堅定的腳步。鐵柱沉穩(wěn)地點點頭,一把拉住還在發(fā)懵、臉色慘白的趙小栓:“走!”李石頭沉默地跟在林鋒身后半步,如同最忠誠也最警惕的影子,銳利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林鋒微微顫抖的左臂。
后勤區(qū)域更是混亂不堪。幾個輜重兵正手忙腳亂地清點著所剩無幾的彈藥箱,空氣中彌漫著槍油和焦糊的味道。張排副臉色陰沉地站在一堆雜物旁,看到林鋒等人過來,那雙鷹隼般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有對任務的沉重,也有對林鋒這個“怪胎”班長的審視。
“張排副!”林鋒強撐著身體,嘶啞開口,“陳連長命令…我們需要裝備!”
張排副目光掃過林鋒灰敗的臉色和那刺眼的傷臂,又看了看他身后沉默如山的李石頭、一臉緊張的猴子和沉穩(wěn)的鐵柱(趙小栓被鐵柱拉著去找老周了),聲音干澀:“要什么?說!能給的…盡量!”話雖如此,眼神卻掃過那堆明顯匱乏的物資。
林鋒的目光如同精密的掃描儀,迅速掃過現(xiàn)場能用的東西:
“炸藥!TNT塊!越多越好!”他指向角落里幾個半空的木箱。
“導火索!雷管!要…干燥的!沒受潮的!”他的手指點向另一個箱子。
“手雷!鬼子的…國軍的…都要!至少…二十個!”目光落在散亂堆放的幾箱手榴彈上。
“繩索!結(jié)實…耐磨的!二十米!”他看到輜重兵正在整理的幾捆麻繩。
“還有…”林鋒的目光銳利地鎖定在角落里幾支被擦拭得锃亮、明顯保養(yǎng)得更好的中正式步槍上,“那幾支…最好的槍!子彈…配足!”
張排副順著林鋒的目光看去,眉頭皺得更緊。那幾支槍是預備給軍官和尖子射手的。但他想起陳連長“不惜一切代價”的命令,想起野狐嶺那幾門要命的炮,最終咬了咬牙:“行!給你們!子彈每人配一百發(fā)!省著點用!”
猴子立刻興奮地去挑槍。林鋒卻走到那堆炸藥旁,不顧傷痛,蹲下身(動作緩慢而痛苦),拿起一塊沉甸甸的TNT塊仔細檢查,又拿起導火索,用指甲掐了掐,確認干燥程度。他拿起一把匕首(繳獲的日軍刺刀),動作雖然因為左臂劇痛而有些僵硬,卻異常穩(wěn)定地開始切割炸藥塊邊緣,增加棱角,制造更多破片殺傷!同時,他拿起幾個空的手雷外殼(之前訓練剩的),示意猴子:“猴子!幫忙!把這些…捆到炸藥塊上!像…之前練的那樣!捆緊!捆牢!做成…大號鐵花生!”
另一邊,鐵柱拉著瑟瑟發(fā)抖的趙小栓找到了縮在藥品箱角落的老周。
“周醫(yī)官!陳連長命令!磺胺粉!止血粉!有多少…給多少!”鐵柱沉穩(wěn)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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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佝僂著背,布滿污垢的臉上肌肉劇烈抽搐,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和不情愿。他哆嗦著手,拿出一個臟兮兮的小布袋,里面只有可憐兮兮的兩小包磺胺粉和幾卷相對干凈的紗布、一小瓶碘酒。
“就…就這些了…都…都在這了…”老周的聲音帶著哭腔,眼神卻死死盯著鐵柱身后的趙小栓,仿佛在確認什么。
鐵柱眉頭緊鎖,一把抓過小布袋,沉聲道:“不夠!連長說了!不惜一切代價!你肯定還有!”他那沉穩(wěn)如山的氣勢帶著巨大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