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0章 尋找父親（第2頁）

“姐夫…嗚嗚…姐夫…”

嘶啞的呼喊在空曠的廢墟上空回蕩，驚動了附近同樣在絕望中翻找親人的幸存者。有人抬起頭，茫然麻木地看了他們一眼，又低下頭繼續(xù)自己徒勞的挖掘。

蘇建國抱著哭嚎的曉光，踉蹌著沖到不遠(yuǎn)處一個正在廢墟里扒拉鍋碗瓢盆的老婦人身邊，聲音嘶啞急促：“劉嬸！看見鐵軍了嗎？趙鐵軍！桂蘭家男人！早上推車出門那個！”

老婦人抬起一張被塵土和淚水糊滿的臉，茫然地?fù)u搖頭，干裂的嘴唇翕動了一下，卻發(fā)不出聲音，渾濁的眼里只有一片死寂的絕望。

蘇衛(wèi)東像一陣風(fēng)沖到巷子稍寬一點的拐角，那里聚集著幾個灰頭土臉、驚魂未定的男人。他一把抓住其中一個的胳膊，力氣大得讓對方痛呼出聲：“看見趙鐵軍沒有？！就住巷中蘇家那個！賣雜貨的！”

那人被他布滿血絲、狀若瘋虎的眼神嚇住，結(jié)結(jié)巴巴地?fù)u頭：“沒…沒看見…地震那會兒…太亂了…跑都來不及…”

“操！”蘇衛(wèi)東狠狠甩開他，又沖向另一個正試圖從倒塌的墻下拖出半袋糧食的中年男人。

“趙鐵軍？”男人抹了把臉上的汗和灰，喘著粗氣，“好像…好像早上是推車出去了？往…往西邊街口去了吧？沒見回來…”他的語氣帶著不確定和深深的疲憊。

蘇衛(wèi)民則撲向一個癱坐在自家廢墟前、抱著個破布娃娃發(fā)呆的小女孩：“小玲！看見你鐵軍叔了嗎？早上，騎大車子那個！”

小女孩被嚇得一哆嗦，手里的破布娃娃掉在地上，大眼睛里滿是驚恐，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拼命搖頭。

時間在徒勞的尋找和絕望的詢問中飛速流逝。每一次滿懷希冀的呼喊，換來的都是茫然的搖頭或不確定的指向；每一次沖向可能的角落，翻開的只有冰冷的磚石和扭曲的雜物。趙鐵軍，那個清晨推著自行車出門、笑容里帶著點小精明的男人，如同陽光下的露珠，在這場毀滅性的災(zāi)難中，徹底蒸發(fā)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沒有一絲音訊。

蘇衛(wèi)東猛地停住腳步，站在一片相對空曠、但同樣布滿碎石的狼藉之地。他胸口劇烈起伏，赤紅的雙目掃過這片被死亡籠罩的廢墟，掃過那些同樣在絕望中掙扎的幸存者，再看向自家那片埋葬了大姐和“自己”的瓦礫堆，最后落在大哥懷里那依舊在哭嚎、聲音卻已沙啞無力的曉光身上。

一股冰冷的、令人窒息的寒意，比剛才目睹死亡更甚，順著他的脊椎猛地竄了上來！不是悲傷，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對命運徹底失控的恐懼和巨大的、不祥的虛無感！

“找…找不到…”蘇衛(wèi)民癱坐在冰冷的碎石上，雙手深深插進(jìn)沾滿血泥的頭發(fā)里，發(fā)出夢囈般的、絕望的喃喃，“找不到…哪兒都找不到…”

蘇建國抱著哭得精疲力竭、只剩下微弱抽噎的曉光，身體佝僂得如同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他緩緩抬起頭，望向灰蒙蒙的、如同巨大鉛蓋的天空。那張被血污、淚水和塵土覆蓋的臉上，最后一絲尋找的光亮徹底熄滅，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死寂的茫然和一種沉重的、令人心碎的疲憊。

趙鐵軍，不見了。

如同人間蒸發(fā)。

曉光沙啞的抽噎，像斷斷續(xù)續(xù)的游絲，在冰冷的廢墟上飄蕩。這微弱的哭聲，此刻不再僅僅是失去母親的悲傷，更像是一個巨大的、冰冷的問號，沉重地壓在了三個傷痕累累的男人心頭，壓得他們幾乎喘不過氣——她的父親，在哪里？這個剛剛失去了母親、在死亡邊緣掙扎回來的小生命，難道連父親也要一并失去？這殘酷的命運，究竟要將他們推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