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她一口吃的!就一口——?。?!”
這泣血的吶喊,如同最后的絕唱,在寒風中凄厲地飄蕩。人群死寂一片,只有這絕望的嘶吼在回蕩。有人別過臉,不忍再看。有人默默擦著眼角。
兩個民兵不再給他任何機會。他們一左一右,如同押解重犯,用木棍抵著他,粗暴地拖拽著他沾滿血污、仍在徒勞掙扎的身體,離開柜臺,離開那片絕望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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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國字臉民兵厲喝一聲,猛地推搡!
蘇衛(wèi)東被推得一個趔趄,身體向前撲倒。冰冷粗糙的地面瞬間磨破了他膝蓋的褲子。就在他即將被完全拖離這片區(qū)域的剎那,一個身影猛地從沉默的人群里沖了出來!
是之前那個抱著嬰兒、苦苦哀求無果的老太太!
她枯瘦得像雞爪一樣的手里,緊緊攥著一罐印著胖娃娃的奶粉——那是她剛剛排到位置時,在女售貨員鄙夷的目光下,用藏在貼身口袋里、僅有的幾毛錢和一塊祖?zhèn)鞯你y鎖,幾乎是跪求著旁邊一個心軟的干部,才換來的一罐!
她沖到被拖拽的蘇衛(wèi)東面前,渾濁的眼睛里含著淚,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只是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那罐小小的、卻重若千鈞的奶粉,猛地、決絕地塞進了蘇衛(wèi)東被反綁在身后、卻依舊徒勞扭動的手掌之間!
冰冷的鐵皮罐子,帶著一絲老太太微弱的體溫,猝然貼上了蘇衛(wèi)東沾滿血污的手指!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蘇衛(wèi)東掙扎的動作猛地一僵!他沾滿血污和塵土的頭顱艱難地、極其緩慢地扭過來,赤紅的雙瞳聚焦在手中那抹熟悉的亮色上——那咧著嘴笑的胖娃娃,那冰冷的、卻象征著生命的鐵皮罐子。
他眼中那燃燒到極致的瘋狂火焰,如同被投入了冰海,猛地一滯!隨即,一種難以言喻的、混雜著巨大酸楚、不敢置信和一絲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希望的復雜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暴戾和掙扎!
他緊緊攥住了那罐奶粉!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指甲深深掐進鐵皮罐子里!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后的一根稻草!
然后,他像是被瞬間抽走了所有的骨頭和力氣。那一直高昂著的、如同不屈斗士般的頭顱,猛地垂了下去!肩膀無法抑制地劇烈聳動起來!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孤狼般的嗚咽,終于沖破了緊咬的牙關,從他劇烈起伏的胸腔深處爆發(fā)出來!不再是咆哮,而是絕望的、悲愴的、帶著血腥味的嚎啕!
“嗚…嗚啊——?。?!”
他不再掙扎,任由兩個民兵粗暴地拖拽著他沾滿血污的身體,踉蹌地、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安置點邊緣那個臨時設立的、掛著“治安點”破木牌的低矮窩棚。那只被反綁、緊緊攥著奶粉罐的手,在寒風中無力地晃蕩著。冰冷的鐵皮罐子,隨著他身體的晃動,一下,又一下,輕輕撞擊著他沾滿泥污和血跡的褲腿,發(fā)出極其細微的、沉悶的“嗒…嗒…”聲。
這聲音,和他那壓抑不住的、絕望的嚎啕,交織在一起,在死寂的寒夜廢墟上空,久久回蕩。那罐用尊嚴和自由換來的、沾著陌生老婦體溫和自身鮮血的奶粉,成了這場慘烈沖突中,唯一的、冰冷而沉重的戰(zhàn)利品,也像一枚燒紅的烙印,死死地燙在了蘇家破碎的命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