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淵管理局的穹頂從未如此脆弱。
刺耳的撕裂聲仿佛億萬塊玻璃同時破碎,整片天空驟然被一道漆黑裂縫貫穿。裂縫邊緣流淌著暗金色流光,如同腐蝕金屬的毒液,將空間結(jié)構(gòu)寸寸瓦解。就在這毀滅的序曲中,一口難以想象的巨物——青銅巨鐘——緩緩擠破了天穹的傷口,降臨于世。
它的龐大,超出了凡俗的尺度。鐘體表面覆蓋著無法解讀的古老蝕刻,扭曲的紋路在青銅銹跡下隱隱蠕動,散發(fā)著凍結(jié)靈魂的寒意。當鐘體完全顯化,懸于管理局最高尖塔之上時,整個時淵界的時空都隨之凝滯了剎那??諝獬林厝玢U,光線扭曲成怪異的弧線。無數(shù)修士心神劇震,仿佛心臟被無形之手攥緊,修為稍弱者已吐血癱軟。
吳境站在管理局外圍廣場的青石板上,腳下傳來的震動幾乎讓他站立不穩(wěn)。他猛地抬頭,目光穿透彌漫的塵埃與混亂的能量亂流,死死鎖定在那口巨鐘之上。鐘擺!那巨大的、緩慢開始初始擺動的鐘擺……他的瞳孔驟然收縮至針尖大??!
那哪里是什么尋常金屬?那赫然是他當年在時淵亂流深處,為護住某個瀕臨崩潰的次級時間泡,被硬生生撕裂、卷走的左臂!斷臂的傷口處,本該是血肉骨骼,此刻卻被無盡的、閃爍著幽藍光澤的時砂所替代!他的左臂,竟然化作了這恐怖巨鐘的鐘擺!血肉與冰冷的法則造物融為一體,透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褻瀆感。
“咚——!”
第一聲鐘鳴,降臨了。
聲音并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烙印在所有生靈的意識深處,震蕩神魂!無形的波紋以巨鐘為中心,狂暴地橫掃而出。吳境感到眼前猛地一黑,耳中嗡鳴不止,體內(nèi)流轉(zhuǎn)的“入心境之門”中期的心境之力都差點被震散。他強忍不適,運轉(zhuǎn)心法穩(wěn)固心神。
視野恢復的瞬間,他看到了更可怕的景象。
鐘鳴波紋掃過之處,空間如同摔在地上的琉璃般粉碎。在那破碎的虛空中,清晰地顯現(xiàn)出三條浩瀚奔騰的時間長河支流——那是維系時淵界穩(wěn)定的重要脈絡。此刻,支流被震碎的波紋擊中,河道崩塌,時間的洪流失去了約束,化作毀滅的風暴,裹挾著扭曲的光影和破碎的歷史碎片,向著四面八方瘋狂傾瀉!
“啊——!”
“不!我的時間線!”
“救命!”
凄厲絕望的慘叫聲在管理局各處響起。離得較近的修士,肉身在時間亂流的沖刷下,如同沙堡般迅速風化瓦解,連魂魄都未能逃脫湮滅。
就在這滅世般的混亂中,吳境銳利的目光捕捉到了一絲異樣。在一條狂暴的時間漩渦邊緣,一支古樸、布滿劃痕的木制船槳突兀地閃現(xiàn)了一下。它僅僅存在了萬分之一剎那,便再次隱沒于肆虐的亂流深處。那船槳的尖端,卻折射出一抹冰冷的寒光,銳利得仿佛能切開凍結(jié)的歲月。
寒意,并非來自物理的低溫。那是一種直刺靈魂的、洞悉一切的冰冷。吳境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了那片幽暗的往生河,想起了那個在冥河迷霧中沉默擺渡的老叟……這船槳上的寒光,竟與那冥河的氣息有著一絲詭異的相似!它們之間有何牽連?這艘在時間亂流中隱現(xiàn)的渡船,又將駛向何方?
他死死盯著那巨鐘,盯著那由自己斷臂化成的鐘擺。青銅門鑰匙在懷中微微發(fā)燙,似乎在回應著這源自他身軀的異變。冰冷的觸感透過衣物傳來,提醒著他這絕非巧合。這口名為“永劫”的巨鐘,為何要以他的血肉為引?這第一聲鐘鳴便摧毀三條時間支流,接下來呢?那閃現(xiàn)的船槳,是警告,還是邀請?即將到來的第二聲鐘響,又會將這片時空推向怎樣的深淵?
穹頂之上,青銅巨鐘的表面,那些古老的蝕刻紋路流淌過一抹極其隱晦的血色光芒。鐘擺——那條由血肉與法則凝聚的左臂,開始了第二次、更加沉重的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