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92章 因果倒置·二（第1頁）

黃泉渡口的河水渾濁如摻了墨，倒映不出一星天光。

吳境指尖捻著剛從河水中撈起的魂瓶，粗陶瓶身上“心齋”兩個斑駁小字如同刻在他心頭的舊傷，冰冷刺骨。

渡口的老叟撐著破舊的船篙，渾濁的眼珠掃過吳境手中的魂瓶，發(fā)出沙啞漏風(fēng)的嘆息：“月前那客人…蒙著臉，只說要買‘雙生舟’，二話不說丟下一袋沉甸甸的古錢，那聲響…不像人間鑄物?！?/p>

“雙生舟？”吳境追問，聲音沉入河面的死寂。

“載雙魂，渡孽緣，去不復(fù)返喲…”老叟的尾音消失在河風(fēng)吹起的嗚咽里，“他走時，河面上就浮起了這些…都是些未渡的魂吶…”

話音未落，原本緩慢漂浮的魂瓶如同被無形的手?jǐn)噭樱E然加速、旋轉(zhuǎn)、碰撞！

破裂聲細(xì)碎而密集，一道道黯淡的灰色霧氣爭先恐后地從瓶口逸出，匯成模糊扭曲的怨念之潮，無聲地嘶吼著撲向渡口，卷起刺骨的陰風(fēng)。吳境袍袖翻飛，心境之力在身前凝聚成無形的屏障，擋住了那陰穢的沖擊，然而屏障上竟傳來無數(shù)指甲抓撓玻璃般的刺耳銳響，直鉆腦海。

心神微震之際，河岸邊的一口古井驟然發(fā)出沉悶的嗡鳴。井口石塊簌簌落下，井水如同燒開的滾湯，劇烈的氣泡翻涌破裂，一股難以言喻的古老氣息伴隨著水腥氣噴薄而出。

輪回井！

吳境毫不猶豫，身形一晃已至井邊。他取出懷中那片冰冷堅硬的青銅門碎片——帶著啞童藥汁氣息的證物——碎片邊緣觸碰到翻涌沸騰的井水邊緣，發(fā)出“滋”的一聲輕響。

井水猛地靜止了一瞬，隨即水面如同被雨點(diǎn)打亂的倒影，波紋劇烈擴(kuò)散開來。渾濁的井水中央，影像漸漸凝聚、清晰——

是蘇婉清。

她穿著熟悉的素雅裙衫，容顏更添幾分歷經(jīng)世事的沉靜與疏離，正坐在一間光線柔和的書房內(nèi)。她對面，一個瘦小的身影趴在案幾上，聚精會神地用小石臼搗著藥草。那孩子側(cè)臉稚嫩，頭發(fā)枯黃稀疏，赫然是幼年時的啞童！

蘇婉清伸出手，細(xì)長的手指輕輕糾正著小啞童握杵的姿勢，嘴唇微動，似在耐心講解著什么。小啞童抬起頭，臟乎乎的小臉上帶著懵懂的全然信任，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繼續(xù)小心翼翼地研磨。

溫暖的燭光，專注的兩人，此畫面靜謐得詭異！

“現(xiàn)在…教導(dǎo)過去？”吳境呼吸驟然收緊，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青銅門碎片在他掌心劇烈發(fā)燙，幾乎烙進(jìn)皮肉！時間的鐵律仿佛在此刻崩斷！

就在這時，畫面猛地一轉(zhuǎn)！

冰冷的青銅色澤占據(jù)了視野。巨大的、布滿古老斑駁紋路的青銅巨門占據(jù)畫面中心，其上鎖鏈如同活的巨蟒纏繞扭動。一道纖細(xì)的身影被數(shù)根猙獰的青銅鎖鏈貫穿，牢牢釘在冰冷的巨門之上！

長發(fā)凌亂地垂下，遮住了大部分面容，但那身熟悉的素雅裙衫，那無力垂落的纖細(xì)手腕上戴著的、刻有蘇氏家族隱秘徽記的玉鐲——赫然正是蘇婉清！

鎖鏈每一次繃緊，都帶來身體無法承受的劇顫，鮮血沿著冰冷的青銅表面蜿蜒流淌…無聲的絕望與痛苦穿透水面，狠狠擊中吳境的神魂。

“轟——！”

景象劇烈扭曲，沸騰的井水如同炸開般猛烈噴濺！巨大的水花和濃烈的水汽瞬間將吳境吞沒，刺骨的陰寒裹挾著青銅門碎片傳來的灼燙，冰火兩重天般撕扯著他的感知！

水霧彌漫的視野中，最后定格的畫面是——門縫深處，那雙穿透無盡絕望望向他的眼睛！熟悉的輪廓瞬間點(diǎn)亮了記憶深處塵封的火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