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道里的寄生蟲發(fā)出低沉嗡鳴:“所見非真,吳境,十九重虛偽包裹著你的眼睛。”
視角撕裂的瞬間,古城的磚石開始扭曲蠕動,如同覆蓋著溫熱的血肉筋膜。
倒懸的枯骨林在視野邊緣溶解流淌,化作粘稠的暗黃汁液滴落。
吳境指尖凝聚微弱心力,嘗試撕扯最外層那層無形的認知屏障。
壁壘碎裂的剎那,他瞳孔驟然緊縮——千萬具屬于“吳境”的腐爛尸骸堆砌成延綿無盡的高墻,枯槁的手臂從尸骸堆中伸出,絕望地抓向虛空……
耳道深處,那寄生的認知蠕蟲發(fā)出沉悶的嗡鳴,不再是清晰的話語,更像某種粘稠意識強行灌入?yún)蔷车乃季S裂隙:“所見非真,吳境。十九重虛偽……包裹著你的眼睛……是厚厚的繭……”每一次音節(jié)震動都牽動著鼓膜下的神經(jīng),帶來陣陣眩暈與穿刺般的痛感。
吳境猛地甩頭,試圖驅(qū)逐這深入骨髓的異物感。他再次看向這座死寂的知骸古城——風化剝蝕的墻垣、靜默聳立的殘破石柱、地面蜿蜒滲出腦脊液的裂隙……一切景象在他眼中開始扭曲、蠕動!
冰冷的石磚表面,隱隱覆蓋上了一層溫熱、濕滑的、仿若生物腔道內(nèi)壁的透明薄膜,粘稠的汁液在磚縫間流淌蔓延。遠處那片倒懸于詭異天空下的枯骨森林,邊緣處竟如同蠟油般融化,滴滴答答淌下暗黃腥臭的粘液,落在地上發(fā)出“滋滋”的腐蝕輕響。
“呃……”吳境悶哼一聲,按住突突狂跳的太陽穴。是污染加劇了?還是這該死的蟲子強行撕開了他感知屏障的一角?他強行壓下胃里的翻騰和意識深處被窺探的冰冷寒意。
不能坐以待斃!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荒漠空氣夾雜著濃烈的腐爛甜腥味直沖肺腑。艱難調(diào)動起知心境那浩瀚卻正被毒素浸染蠶食的心力,微弱卻凝練如針的精神力絲線匯聚于他右手指尖,指尖泛起一層幾乎難以察覺的微弱毫光。他對著面前看似虛無的空氣,如同撕扯一張無形卻堅韌的帷幕,用盡意志狠狠一扯!
“嗤啦——!”
一聲只有靈魂層面才能感知的尖銳撕裂聲驟然響起!眼前的世界仿佛被硬生生扯開了一道巨大的豁口,無數(shù)色彩斑斕的碎片飛濺,又瞬間化作污濁的灰燼消散。覆蓋在真實之上的第一層認知濾鏡,被強行剝離了!
豁口之后顯露的景象,狠狠攫住了吳境的呼吸,凍結(jié)了他全身的血液。
風!消失了。聲音!消失了。連那無處不在的腐爛甜腥味,也瞬間被另一種更為純粹、更為古老的死亡氣息所取代——那是千萬具尸體在時光中緩慢碳化、朽爛所散發(fā)出的終極沉寂。
目之所及,再無磚石,再無街道,再無所謂的“古城”。
只有尸體!
堆積如山!延綿如無盡城墻!
每一具都穿著他進入古城時那身早已被血痂和黃沙浸透的粗布衣衫。
每一具都頂著他那張棱角分明、此刻卻呈現(xiàn)無數(shù)種可怖死相的面孔!
有的尸體腐爛膨脹,白色蛆蟲在空洞的眼眶和撕裂的嘴角涌動翻滾;有的只剩下森森白骨,骨縫里嵌滿黑色的沙礫;有的仿佛被瞬間抽干了所有水分,如枯朽的樹皮般緊緊裹在骨架上;有的則被巨大的力量撕扯得七零八落,斷肢殘臂散落在尸山各處……成千上萬,無窮無盡。它們堆疊著,扭曲著,相互擠壓融合,構(gòu)成了腳下的大地,構(gòu)成了四周高聳的“城墻”,構(gòu)成了視野中一切可稱為“存在”的基石!
視覺的沖擊如同億萬根淬毒的冰針,狠狠扎進吳境的識海深處。更可怕的是,一股源自億萬尸骸、匯聚了所有死前極致恐懼、不甘與絕望的龐大精神洪流,如同沉寂億萬年的死海突然掀起滅世狂濤,毫無征兆地、狂暴地沖垮了他的意識堤防!那并非單一的意識,而是無數(shù)個“吳境”在生命最后一刻凍結(jié)的驚駭與劇痛印記,疊加成了足以碾碎神魂的重量!
“唔——!”吳境如遭無形重錘砸中胸口,喉頭一甜,鮮血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溢出。他踉蹌著后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那些冰冷、僵硬、屬于“自己”的肢體上,滑膩腐朽的觸感透過破爛靴底清晰傳來,幾乎讓他崩潰。大腦在這無法理解、無法承受的景象沖擊下嗡嗡作響,一片空白,唯有尖銳的耳鳴和那股死亡意念的轟隆聲在瘋狂回蕩。
“嗚……嗬嗬……”
“為什么……是……我……”
“不……不要看……”
無數(shù)個屬于“吳境”的、虛弱破碎的瀕死呻吟,并非來自外界,而是直接從他的靈魂深處、從那些構(gòu)成古城的尸骸根源中滲透出來,層層疊疊,如同億萬冤魂的終極控訴,纏繞著他,撕扯著他僅存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