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偶粗劣,甚至有些滑稽,可那模糊勾勒出的輪廓——纖細(xì)的肩膀,垂落的發(fā)絲,微微側(cè)頭的姿態(tài)……
竟是蘇婉清!
他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冰冷瞬間凍結(jié)了血液。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婉清…她與這詭異的往生河、這神秘的擺渡老叟有何關(guān)聯(lián)?為何她的形象會以如此草率、又如此驚悚的方式出現(xiàn)在這里?這僅僅是巧合,還是一個…冰冷而殘忍的提示?
疑惑和寒意如同毒藤般瘋狂纏繞上來,勒得他幾乎窒息。他下意識地死死盯住那個草偶,目光銳利如刀,試圖從粗糙的草莖里挖掘出更多線索。
草莖在血色河水反射的幽光下,呈現(xiàn)一種不自然的枯槁灰黃色。草偶的頭部只有模糊的輪廓,似乎被無形的力量磨損過。
突然,他的目光凝固在草偶的左側(cè)耳際下方。
那里,在粗糙的草莖交錯處,一個微小到幾乎忽略的細(xì)節(jié),被某種巧妙的編織手法刻意地凸現(xiàn)出來——一個彎彎的、如同新月初升般的微小弧度!
新月胎記!
蘇婉清左耳垂后那枚隱秘的、唯有最親近之人才知曉的淡粉色新月形小胎記!
嗡——!
吳境的腦海一片空白,劇烈的眩暈感猛地襲來,讓他腳下不穩(wěn),踉蹌著后退半步,重重撞在冰冷的船沿上。那冰冷的觸感也無法驅(qū)散此刻他靈魂深處炸開的驚濤駭浪!
巧合?這世間絕無此等巧合!
驚悚的寒意如同冰水倒灌,瞬間湮滅了他因獻(xiàn)祭母親記憶而殘留的痛楚與空茫。蘇婉清…婉清…你到底是誰?你到底…卷入了何等詭譎的因果?而這詭異的擺渡老叟,又是何方神圣?他腰間懸著婉清的草偶,是紀(jì)念…還是詛咒?
白骨舟無聲地滑行在血色長河之上,船槳攪動粘稠的河水,發(fā)出沉悶的“噗噗”聲。船頭那盞囚禁著十萬星火的青銅古燈,焰芯陡然拉長、扭曲,在吳境因極度震驚而微微放大的瞳孔中,映照出無數(shù)細(xì)碎、跳躍、斑駁的光影碎片。光影碎片里,似乎有無數(shù)模糊的面孔在無聲吶喊,又仿佛有無數(shù)世界的生滅在瞬息上演,最終都?xì)w于燈罩深處那片永恒凝固的星光囚籠。
十萬星光無聲流轉(zhuǎn),冰冷地映照著船頭老叟枯寂的背影和吳境煞白的臉。
血色河水幽幽,白骨舟載著無數(shù)謎團(tuán),駛向迷霧更深處。船尾,那新付的“船資”余燼在虛無中徹底消散。往生河,才剛剛開始展露它的獠牙。而蘇婉清的謎影,如同這血色河水下蟄伏的巨獸,無聲地張開了令人心悸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