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龍女輕輕走到彭君身邊,冰涼的手輕輕覆在他緊繃的手背上,無聲地傳遞著支持。
她的目光也落在那小小的蠱胎身上,帶著一絲憐憫和更深的冰冷。
李莫愁抱著女兒,眼中的怒火未曾稍減,只是暫時蟄伏。孫婆婆默默地去準備更干凈的布帛和溫水。
古墓幽深,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無聲的驚雷與救治的神跡,此刻又被一股壓抑而堅定的復(fù)仇意志所籠罩。
唯有彭君,望向西南方向的深邃目光中,掠過一絲洞察一切的淡漠。
因果已了,剩下的,便是磨礪弟子的鋒刃了。
彭君深邃的目光收回,那絲洞悉一切的淡漠悄然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如淵的氣息。他轉(zhuǎn)向三位胸膛仍在劇烈起伏、緊握兵器的徒弟——楊過、陸無雙與洪凌波。
“憤怒,是燃燒的火,能焚毀敵人,也能灼傷己身。”
彭君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古墓壓抑的空氣,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與力量,如同清泉注入焦土。
“為師知你們胸中塊壘難消,恨不能立時蕩盡妖邪。然,匹夫之怒,血濺五步;武者之怒,當(dāng)藏鋒于鞘,磨礪于無形?!?/p>
他抬手,指向古墓深處寒氣最盛、石壁最堅的一處洞窟。
“那里,寒玉床之側(cè),為師開辟了一處新的練功場。石壁厚逾三尺,嵌有精鋼玄石。從今日起,你們的‘?dāng)橙恕?,便是它?!?/p>
楊過眼中赤紅稍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銳利如劍的鋒芒:“師父之意…”
“將你們的恨意,你們的殺機,你們想要傾瀉在敵人身上的每一分力道…”
彭君的目光掃過他們緊握的兵器,“悉數(shù)傾注于那石壁之上!長劍也好,外功也罷,凡鐵凡石,焉能承載爾等此刻之心境?唯有以石礪鋒,以寒淬志,方能使?jié)M溢的怒火,沉淀為無堅不摧的罡氣!”
他轉(zhuǎn)向小龍女和李莫愁:“龍兒,莫愁,你們亦有重任。此蠱胎雖然被我治愈,但邪毒盤踞日久,已傷著孩子的根本。”
“龍兒,你以內(nèi)力溫養(yǎng)這孩子,助她重塑根基。莫愁,你便在旁協(xié)助,同時也將你心中的怒火化為守護的力量。”
小龍女微微頷首,清冷的目光落在沉睡的嬰兒臉上,殺意已化為純粹的冰寒與專注。
李莫愁深吸一口氣,摟緊了女兒,眼中復(fù)仇的火焰漸漸轉(zhuǎn)化為一種醫(yī)者面對頑疾時的沉凝與執(zhí)著:“放心,我必傾盡全力。這孩子的命,還有她所承載的血仇,都得討回來!”
彭君最后看向三位年輕弟子,語氣斬釘截鐵:
“去吧。何時你們能在精鋼玄石壁上留下三寸深的劍痕而石粉不揚,何時你們能將一身躁動的真氣收放自如,凝練如汞,便是你們下山犁庭掃穴之日!”
“在此之前,此地便是你們的戰(zhàn)場,心中的怒火,便是你們最強大的磨刀石!記住,真正的復(fù)仇,不是盲目的廝殺,而是以絕對的力量,碾碎一切邪惡的根基!”
楊過再無言語,只是對著彭君深施一禮,眼中復(fù)仇的火焰已被一種近乎冰冷的決心取代。他轉(zhuǎn)身,大步走向那幽深的練功洞窟,長劍拖在地上,發(fā)出沉悶而壓抑的摩擦聲,仿佛巨獸的低吼。
陸無雙與洪凌波對視一眼,同樣躬身領(lǐng)命。她們眼中的激憤并未消失,而是被更深沉的意志所包裹,如同火山熔巖在堅硬的地殼下奔涌。
緊隨楊過之后,兩道身影也堅定地沒入黑暗的甬道。
很快,古墓深處便傳來了沉悶而極富穿透力的撞擊聲。
咚!咚!咚!
長劍每一次全力劈砍在精鋼玄石上的巨響,每一次都仿佛帶著楊過心中翻騰的滔天恨意與沛然莫御的力量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