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焦糊味、血腥氣,還有某種冰冷粘稠的、屬于魔能過度逸散后的腐敗甜腥,混雜在驅魔關呼嘯的穿堂風里,無孔不入。
這是一處巨大堡壘的殘骸深處,穹頂被某種恐怖的力量掀飛了大半,斷裂的粗壯石梁犬牙交錯地斜插著,裸露的鋼筋扭曲如垂死的巨蟒。
星光和殘月的光從破洞漏下,在地上投下慘白而破碎的光斑。
月夜躺在冰冷的碎石地上,身下墊著影風匆忙撕下的、浸滿自己暗金血液的破碎斗篷。
她雙眼緊閉,死灰色的長發(fā)凌亂地鋪散開,像一捧失去生命的枯草。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隨著胸腔深處拉風箱般的雜音,每一次吸氣,口鼻中都會涌出帶著細微銀色光點的血沫。
她的身體冰冷得嚇人,皮膚下那些因神格反噬而爆裂的銀色脈絡并未完全消退,反而像丑陋的烙印,在慘淡的月光下散發(fā)著微弱卻極其不祥的光。
最致命的,是她左胸前那個被月牙項鏈貫穿的傷口。
邊緣沒有流血,只有一種凝固的、仿佛被月光凍結的慘白,中心卻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散發(fā)著微弱吸力的幽暗孔洞,絲絲縷縷的灰敗氣息正從其中不斷逸散,帶走她最后殘存的生命力。
影風半跪在她身側,右臂的焦黑龍鱗下,暗金色的血液順著指縫不斷滴落,在他腳邊匯聚成小小的一灘。
他左眼中那個微小的金色時鐘仍在瘋狂地逆向旋轉,每一次轉動都讓他臉頰上那道蔓延著細碎冰晶的裂痕加深一分,帶來靈魂被寸寸切割般的劇痛。
他所有的力量,所有對時空法則的強行干涉,都如同撞上了一堵由神之詛咒鑄成的嘆息之墻,徒勞無功。
月夜的生命燭火,依舊在不可阻擋地、堅定地滑向熄滅的深淵。
“讓開?!?/p>
一個清冷得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自身后響起,像冰珠砸在玉盤上,瞬間穿透了堡壘內絕望的死寂。
影風猛地回頭。
采兒不知何時已無聲地站在了破碎的入口處。
夜風卷起她素白的裙裾,獵獵作響。
她站在那里,整個人卻像一塊亙古不化的寒冰,隔絕了所有溫度。
她原本如瀑的青絲,此刻竟有大半已褪盡了墨色,呈現(xiàn)出一種毫無生氣的灰白,并且那灰白仍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發(fā)梢向著發(fā)根侵蝕!
唯有那雙眼睛,沉靜得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里面沒有任何猶豫、悲傷或恐懼,只有一種近乎獻祭般的、令人心悸的決絕。
她的目光越過影風,牢牢鎖在月夜胸前那個散發(fā)著死亡氣息的傷口上。
“采兒!你…”影風心頭劇震,一種比面對月神反噬更強烈的不安瞬間攫住了他。
他掙扎著想站起阻攔。
采兒動了。
她一步踏出,腳下殘破的地面無聲地蔓延開一片薄薄的、晶瑩的冰霜。
她的動作并不快,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