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烈身體猛地一僵,卻沒有回頭,摳著巖石的手指更用力了。
陳啟將皮囊放在他身邊的石頭上,“藥在里面,自己處理一下傷口。”他沒有多說安慰的話,也沒有詢問當時的具體情況。有些傷痛,不是言語能夠撫平的。此刻的沉默,或許是最好的理解。
放下皮囊,陳啟便轉(zhuǎn)身,慢慢走回原處坐下,開始嘗試運轉(zhuǎn)體內(nèi)殘存無幾的真氣,引導藥力化開,同時小心翼翼地探查著左臂詛咒的狀況。
羅烈依舊沒有動,過了許久,他才緩緩松開摳進石頭的手指,指尖已是血肉模糊。他拿起皮囊,倒出些藥粉,胡亂地涂抹在身上幾處較深的傷口上,動作粗暴,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做完這一切,他再次抱緊雙臂,將頭埋得更低,如同一個做錯了事、無顏見人的孩子。
時間在壓抑的寂靜中緩慢流逝。月光漸漸西斜,山林中的霧氣開始彌漫起來,帶著浸入骨髓的濕冷。
楊少白忽然睜開眼,雖然依舊虛弱,但眼神恢復了幾分清明。他看向陳啟,聲音低沉:“陳爺,我們不能再待在這里?!?/p>
陳啟也從調(diào)息中醒來,點了點頭。他也能感覺到,四周的空氣中,依舊彌漫著那股若有若無的、屬于地脈邪龍的陰邪氣息。那黑潮雖然被暫時阻隔在山體之下,但誰也不知道它會不會找到其他途徑蔓延上來。而且,他們此刻的狀態(tài),隨便來一頭猛獸,都可能要了他們的命。
“天快亮了,”陳啟望向東方天際那抹微不可察的魚肚白,“必須找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從長計議?!?/p>
“往高處走,”楊少白勉強支撐起身體,指了指山坡上方一片黑黢黢的、看起來像是森林的地方,“那里氣息稍凈,或許能暫時避開地脈邪氣的直接侵蝕。而且,林木可以藏身?!?/p>
“好?!标悊⒄酒鹕?,雖然左臂依舊疼痛難忍,但藥力化開,總算恢復了些許力氣。他看向蘇離和羅烈,“能走嗎?”
蘇離收起龜甲,扶著石頭站起來,點了點頭,雖然腳步有些虛浮。
羅烈依舊沉默,但也默默地抓起地上的玄鐵巨斧,扛在肩上,站了起來。他依舊避開眾人的目光,但行動表明了他的選擇。
于是,四人互相攙扶著,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踩著硌腳的碎石,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著山坡上方那片未知的黑暗森林,艱難跋涉。
每一步,都沉重無比。
每一步,都像是在逃離身后的地獄,又像是走向另一個未知的深淵。
黎明的微光,并未帶來希望,反而照見了前路的迷茫與艱險。他們四人,如同四艘在暴風雨中受損嚴重、勉強維持不沉的破船,能否駛出這片被詛咒籠罩的死亡之海,無人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