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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星港暗影，爐火未熄（下）（第1頁）

“星光照耀……何處歸途？”

那蒼老干澀、如同銹鐵摩擦的聲音，并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冰冷地鑿入王默然的識海，帶著一種審視靈魂般的穿透力。與此同時，一股無形卻磅礴的精神威壓，如同深海中潛伏的巨獸緩緩睜開了眼眸，從那道幽暗縫隙中彌漫開來，雖不及觀星叟那般帶著明確的壓迫與惡意，卻更加深沉、更加晦澀，仿佛源自萬古星空的冰冷與死寂，要將他的意識、他的靈爐，都一同拖入永恒的沉寂。

王默然身形猛地一僵，這并非偽裝，而是真實的、源自生命層次與精神力量巨大差距的本能戰(zhàn)栗！識海中，那尊本就布滿暗金裂痕、如同勉強粘合瓷器的靈爐，發(fā)出了不堪重負的、細微卻刺耳的哀鳴，爐火劇烈搖曳，明滅不定，仿佛下一刻就會被這股無形的、帶著歲月塵埃與星辰寂滅意味的壓力碾成齏粉！他悶哼一聲，喉嚨腥甜上涌，嘴角不受控制地再次溢出一縷暗紅色的鮮血，本就蒼白的臉色瞬間褪盡最后一絲血色，身體肉眼可見地晃了晃，幾乎要靠著冰冷的墻壁滑倒。

但他那雙眼睛，卻在極致的壓力與瀕臨崩潰的痛苦下，爆發(fā)出更加銳利、更加冰冷的光芒！左眼之中，那點星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流轉(zhuǎn)，仿佛要在熄滅前燃盡所有；右眼之中，青銅光澤沉凝如萬古山岳，承載著從末世廢土到星骸古道一路掙扎求存所磨礪出的、永不屈服的意志！一股混合著不屈、警惕、理性計算，以及一絲源自星淚金礦母那無堅不摧的決絕鋒銳意蘊，硬生生在他識海中構(gòu)筑起一道搖搖欲墜卻死死支撐的精神壁壘，頂住了那浩瀚如星海般的精神威壓！

他沒有后退，沒有低頭，甚至沒有試圖去擦拭嘴角的血跡，只是死死地、帶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冷靜與審視，盯著那片純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他在評估，評估這“潛影”聯(lián)絡(luò)點的危險性，評估這守密人的意圖，也在評估自己這殘破之軀，能否在這看似希望的入口前，不被其反噬。

對方在試探！用最直接、最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試探他的實力底蘊、他的心性堅韌程度、以及他是否真的擁有知曉“暗語”后半句的資格與……承載這份資格的命運！

電光石火間，王默然的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zhuǎn)，如同他操控靈爐解析能量結(jié)構(gòu)般，冷靜地分析著眼前的一切。這“潛影”聯(lián)絡(luò)點的戒備程度，遠超他最壞的預(yù)期。對方絕非可以輕易托付信任的善茬，更非循規(guī)蹈矩的官方人員。任何一絲軟弱、猶豫，或是回答出現(xiàn)絲毫偏差，迎接他的恐怕不是援手，而是比外面觀星叟更加酷烈、更加無情、更加悄無聲息的抹殺！洛星塵的銘牌，在此刻更像是一把雙刃劍，既是憑證，也可能是指向毀滅的路標。

他強忍著神魂欲裂的劇痛和靈爐瀕臨崩潰的預(yù)警，以鋼鐵般的意志為韁繩，死死勒住那躁動欲熄的爐火，將洛星塵銘牌上對應(yīng)的后半句暗語，連同自己那份于絕境中淬煉出的、獨一無二的精神烙印，凝練成一道細微卻異常堅韌、帶著一絲薪火不滅與星金鋒銳特質(zhì)的神念，毫不退縮地、精準地反沖向那片黑暗的源頭：

“歸途……葬于星骸之間！”

暗語以神念傳遞出去的剎那，那浩瀚如星海、冰冷如墓穴的精神威壓驟然一滯！如同洶涌澎湃的毀滅潮水，在即將拍碎礁石的瞬間，遇到了某種不可撼動的、銘刻于規(guī)則之上的印記，雖然依舊包圍、浸染著他，但那冰冷的、實質(zhì)般的殺意與審視，卻如同退潮般緩緩收斂、散去。

黑暗中，那銹鐵摩擦般的聲音沉默了片刻，這沉默短暫卻仿佛跨越了漫長光陰。再次響起時，那聲音少了幾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滄桑，甚至是一絲極其微弱的、仿佛看到故人遺物般的波瀾？

“進來。”

話音落下的瞬間，王默然只覺一股無法抗拒的、柔和卻霸道無比的力量憑空而生，如同無形的大手般裹住了他傷痕累累的身體！眼前的一切景象——骯臟的巷道、銹蝕的金屬、幽暗的縫隙——如同被打碎的鏡面般扭曲、模糊、旋轉(zhuǎn)！下一剎那，強烈的失重感傳來，仿佛墜入了無底深淵，他已被那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強行拉入了那條幽暗的縫隙之中！

噗通！

他重重地摔落在冰冷、堅硬、且異常光滑的地面上，甚至能感覺到地面?zhèn)鱽淼?、吸收了一切沖擊力的詭異觸感，只濺起些許幾乎看不見的微塵。那包裹著他的力量在完成傳送的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干脆利落。他顧不上摔落帶來的鈍痛和內(nèi)臟的震蕩，猛地一個翻滾，憑借本能和無數(shù)次生死搏殺的經(jīng)驗，瞬間翻身躍起，背脊緊緊貼靠著一面同樣冰冷、光滑、且毫無縫隙的墻壁，靈爐被他以意志強行催谷到極致，盡管反饋回來的只有針刺般的劇痛和更加洶涌的空虛感，爐火微弱得如同風(fēng)中殘燭，但他依舊擺出了最謹慎的防御姿態(tài)，眼神銳利如鷹隼，掃視著這個未知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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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預(yù)想中的攻擊、質(zhì)問或是其他任何形式的發(fā)難，都并未到來。

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個極其狹小、完全封閉的空間內(nèi)。這里沒有任何傳統(tǒng)意義上的光源，卻并非絕對的黑暗，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微弱的、仿佛源自空間本身材質(zhì)、或者說是某種高維能量滲透形成的幽藍色輝光，均勻地彌漫在空氣中，勉強勾勒出這個空間的輪廓——一個長寬高皆不過丈許的、標準到令人感到壓抑的立方體房間。四壁和天花板、地板都是同一種材質(zhì)，非金非石，觸手冰涼滑膩，并且擁有一種令人心悸的特性：它似乎在吸收一切！聲音、光線、甚至……能量波動！連他剛才摔落的聲音、他此刻略顯急促的呼吸聲，都被吸收得干干凈凈，整個空間死寂得可怕，仿佛連時間在這里都失去了流動的意義。

這里沒有門窗，沒有家具，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或物品，空蕩得如同一個精心打造的囚籠或墳?zāi)埂Ｖ挥兴麑γ?，那幽藍色輝光似乎略微濃郁一些的區(qū)域，懸浮著一團……不斷變幻形態(tài)、聚散無常的、如同微縮星云般的模糊光影。那光影沒有固定的形態(tài)，時而如漩渦，時而如薄紗，核心處隱約可見一點更加深邃的黑暗。那銹鐵摩擦般的聲音，正是從這團不斷變化的光影中直接傳入他的心底，bypass了一切物理介質(zhì)。

“洛星塵……他還活著嗎？”光影微微波動著，聲音直接響徹在王默然的心底，聽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確認一個早已預(yù)料到的答案。

王默然心中凜然，對方果然認識洛星塵，而且關(guān)系似乎并非簡單的上下級！他深吸一口氣，這動作牽動了內(nèi)腑的傷勢，帶來一陣隱痛，但他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喉嚨口的腥甜，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在一個平穩(wěn)、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疏離的冷靜狀態(tài)：“洛星塵艦長……已然殉職。‘逐光者號’墜毀于Z-739星骸區(qū)，全員……罹難?！彼÷粤税l(fā)現(xiàn)殘骸、遭遇玄剎、激戰(zhàn)怪物等所有細節(jié)，只陳述最終結(jié)果，同時如同最精密的傳感器，全力感知著那團光影最細微的能量波動和精神漣漪，試圖捕捉任何一絲可能暴露其真實立場的信息。

光影劇烈地、無聲地波動了一下，那星云般的絮狀物旋轉(zhuǎn)驟然加速，仿佛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塊巨石，核心那點深邃的黑暗都似乎膨脹了一瞬。良久，那波動才緩緩平復(fù)，一聲悠長而沉重、仿佛承載了無數(shù)星辰生滅的嘆息，直接在王默然心底響起，那嘆息聲中蘊含的悲涼、無奈與某種深沉的疲憊，仿佛穿越了萬古時空，重重砸在他的心湖之上：“……終究……還是沒能逃過嗎……星骸之間，便是他的歸宿……他，留下了什么？”

王默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問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審慎：“閣下是誰？‘潛影’在此地代表何種意志？我，一個來歷不明的重傷之人，又如何能相信你，將洛艦長以生命守護的情報托付？”他將問題拋了回去，既是爭取思考時間，也是進一步試探對方的底線和意圖。在這種地方，輕易交底等于自殺。

那光影似乎并不意外他的警惕，聲音恢復(fù)了之前的干澀平淡，仿佛剛才的情緒波動從未發(fā)生：“吾乃此間‘守密人’?！疂撚啊茄蔡焖旧⒉加谥T界陰影中的耳目與利刃，負責(zé)監(jiān)察、滲透、以及在光明湮滅時，保存最后的火種。亦是……于絕望中最后的守望者?！彼⑽⒁活D，光影核心處那點黑暗似乎亮起了一絲微光，“至于信任……”光影微微向內(nèi)凝聚，一道極其細微、卻凝練如實質(zhì)、蘊含著純正、古老、帶著巡天司特有星辰與秩序徽記道韻的精神波動，如同一個微型的、燃燒的印章，不帶絲毫攻擊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感，緩緩飄向王默然，“此乃‘巡天誓印’核心碎片的氣息，非一代代守密人傳承不可感知，亦不可偽造。洛星塵既將暗語與最終歸宿告知于你，便是將他未能完成的使命、與他守護的信念，托付于你。這，夠了嗎？”

王默然沒有輕易去接，而是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縷微弱到極致的神識，如同最精密的探針，遠遠地接觸、感知那道精神波動。果然，一股純正、浩瀚、與洛星塵銘牌同源，卻更加深邃古老、仿佛歷經(jīng)無數(shù)紀元打磨的氣息涌入感知，其中蘊含的“守護”、“犧牲”、“于黑暗中堅守秩序”的誓約意蘊，磅礴而純粹，絕非虛假所能模仿。他心中那根緊繃的弦稍稍松弛了半分，但長期的險惡環(huán)境養(yǎng)成的習(xí)慣，讓他依舊保持著最高級別的警惕。

“洛艦長留下了星圖，航行日志，以及……關(guān)于‘蝕骨’與‘虛空影族’勾結(jié)，于‘黯滅星璇’進行‘造神’計劃，構(gòu)建‘母巢’的絕密情報?！蓖跄谎院喴赓W，同時從懷中取出了那枚他早已將關(guān)鍵信息轉(zhuǎn)錄、原件依舊謹慎保管的黑色卷軸副本（他始終未將原始卷軸示人），將其輕輕置于兩人之間的空地上，“他最后的遺愿，是務(wù)必將此情報送達巡天司，警示大劫將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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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虛空影族”、“造神”、“母巢”這幾個詞從王默然口中說出時，守密人所化的光影驟然向內(nèi)收縮，仿佛被無形的巨力擠壓！那團星云般的光影甚至出現(xiàn)了瞬間的潰散跡象，然后又猛地重新凝聚，光芒劇烈閃爍，顯示出其內(nèi)部極不平靜的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