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時光,仿佛被這片死寂廢墟的塵埃所凝固,粘稠而緩慢。唯有四人或粗重或微弱的呼吸聲,以及偶爾因痛苦而發(fā)出的無意識呻吟,證明著生命在此地的頑強掙扎。
王默然維持著那個極其耗費心神的姿勢,雙手虛按張明軒與洛薇額頂,以自身為橋梁,將那一絲絲微弱卻蘊含混沌意蘊的生命精氣,如同最精細的涓流,持續(xù)渡入二人體內。這個過程對他而言,是意志與痛苦的拉鋸戰(zhàn)。識海內,混沌漩渦依舊緩慢而艱難地旋轉著,被動地汲取、煉化著周遭彌漫的星骸死氣,踐行著那險峻的“汲黯補天”之道。每一次死氣入體帶來的冰寒與侵蝕,都如同刮骨鋼刀,而隨后被混沌之火煉化后反饋回的那一絲微薄滋養(yǎng),又如同甘霖,勉強維系著他這道基不至于徹底崩塌。
他的臉色在死灰與病態(tài)的潮紅間交替,汗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皮膚下因極致痛苦而無法控制的細微顫抖。但他那雙混沌之瞳深處,那點源于不屈意志的火光,卻未曾熄滅,反而在這極致的煎熬中,被磨礪得更加凝練、更加純粹。
玄剎靜坐于對面墻角,暗銀眸子時而閉合,全力運轉兵厄秘法,試圖從那近乎干涸的煞氣本源中壓榨出最后一絲力量,修復左臂那觸目驚心的傷口;時而猛地睜開,銳利如鷹隼的目光掃過入口方向,警惕著任何可能出現(xiàn)的威脅。她帶回的那小半罐渾濁積水被小心地放置在中央,那塊包裹著暗沉“黯苔”的破布則放在一旁,散發(fā)著若有若無的、帶著腐敗氣息的腥甜味。
時間,在壓抑與希望交織的沉默中,又不知流逝了多久。
終于,王默然身體猛地一晃,再也無法維持那持續(xù)的渡氣,雙手無力地垂落,整個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頭般,軟軟地癱倒在地,只剩下胸膛劇烈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極限了,他已經(jīng)做到了目前狀態(tài)下的極限。
然而,他付出的代價并非沒有回報。
張明軒原本如同金紙般的臉上,恢復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血色,那游絲般的氣息,似乎也平穩(wěn)了些許,雖然依舊昏迷,但至少不再是隨時可能熄滅的狀態(tài)。洛薇的情況稍好一些,她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竟然發(fā)出了一聲極其微弱的呻吟,眼皮艱難地抬起了一條縫隙,那雙星辰般的眸子雖然黯淡無光,充滿了迷茫與痛苦,但終究……是醒過來了!
“水……”她干裂的嘴唇翕動,發(fā)出幾乎聽不見的氣音。
玄剎立刻起身,拿起那個儲水罐,走到洛薇身邊。她沒有立刻喂水,而是先按照王默然之前轉述的、來自“巡星令”的簡陋方法,用一塊相對干凈的布條蘸取少量渾水,先小心地擦拭著洛薇干裂起皮的嘴唇,讓她口腔黏膜稍微濕潤,然后再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將水滴喂入她口中。
洛薇貪婪地汲取著這生命的源泉,每一次吞咽都牽動著全身的傷痛,讓她眉頭緊蹙,但她依舊努力配合著。幾口渾濁的涼水下肚,她似乎恢復了一絲力氣,眼神中的迷茫稍退,看向玄剎,又看向不遠處癱倒在地、氣息微弱的王默然,眼中流露出感激與擔憂。
“他……怎么樣?”她的聲音依舊嘶啞。
“死不了。”玄剎的回答簡潔冰冷,但喂水的動作卻并未停下。她看了一眼王默然,補充道,“他盡力了?!?/p>
喂完洛薇,玄剎又如法炮制,去喂依舊昏迷的張明軒,過程更加困難,但她極有耐心。
待兩人都補充了少量水分后,玄剎的目光落在了那塊“黯苔”上。她看向王默然,用眼神詢問。
王默然癱在地上,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只是極其微弱地眨了一下眼睛。
玄剎會意。她拿起“黯苔”,走到地下室一角,那里有她之前清理出來的一塊相對平整的石板。她將“黯苔”放在石板上,然后拿起一塊邊緣鋒利的金屬片,開始按照王默然告知的、那極其原始且危險的處理方法——用力碾壓、捶打這些暗沉的地衣,試圖擠出其中那具有強烈腐蝕性卻也蘊含一絲消毒特性的汁液。
這個過程需要小心控制力道,既要擠出汁液,又不能將植物組織徹底破壞混入其中。以玄剎此刻的狀態(tài)和并不精細的工具,顯得格外笨拙而艱難。暗綠色的、粘稠的、散發(fā)著刺鼻氣味的汁液被一點點擠壓出來,收集在另一個小金屬片凹槽內。
然后,她需要對其進行初步的“煅燒”——并非用明火,此地找不到可靠燃料且容易引發(fā)不可控后果。她采用的是另一種方法:調動體內剛剛恢復的、微弱到極致的一絲兵厄煞氣,凝聚于指尖,使其產生極高的局部溫度,小心翼翼地灼烤著那些收集來的汁液,去除其中部分揮發(fā)性毒素,并使其性質相對“穩(wěn)定”。
嗤嗤的輕響伴隨著更加濃郁的、混合了焦糊與腐敗的氣味彌漫開來。玄剎全神貫注,額角再次滲出細密的汗珠,控制著那微弱煞氣的輸出,這對她同樣是巨大的消耗。
終于,一小灘顏色變得更加深沉、氣味依舊刺鼻但似乎少了幾分狂暴的墨綠色粘稠液體,呈現(xiàn)在金屬凹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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