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重新淹沒了這方狹小的地下空間。唯有那盞探照燈燈絲殘存的、微弱到幾乎熄滅的暗紅余燼,如同垂死巨獸最后的心跳,在絕對的寂靜中提供著唯一的光源與……令人不安的計時。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腐蝕性酸液的刺鼻味、以及兵厄煞氣暴走后殘留的、令人神魂不適的冰冷殺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著混合了鐵銹與絕望的顆粒。
王默然癱倒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意識在無盡的黑暗與撕裂般的劇痛深淵中沉浮。強行超負荷催動“黯能源核”施展那近乎自毀的強光沖擊,對他本就瀕臨崩潰的識海造成了二次重創(chuàng)?;煦玟鰷u的旋轉(zhuǎn)幾乎完全停滯,那些裂痕仿佛在無聲地嘲笑他的不自量力,核心的混沌之火黯淡得只剩下一個模糊的、仿佛隨時會消散的光點。混元老祖的魂印也陷入了死寂,顯然之前的連番變故,讓這古老的殘魂也到了極限。
然而,在這極致的虛弱與痛苦中,一股更加冰冷、更加堅韌的意志,如同在嚴寒凍土下悄然蔓延的根須,正從他的靈魂最深處滋生出來。
不能倒下。
絕不能在此刻倒下。
他強行凝聚起那渙散如沙的精神力,如同一個瀕死的溺水者,拼命向著意識表面掙扎。劇痛如同潮水般反復(fù)沖擊著他意志的堤壩,但他死死咬著牙,甚至連咬破嘴唇滲出的血腥味都無暇顧及。
一點,再一點……
終于,他沉重的眼皮顫抖著,艱難地掀起了一條縫隙。
視野內(nèi)一片模糊,只有那點探照燈余燼的暗紅,如同地獄的入口,在黑暗中搖曳。他艱難地轉(zhuǎn)動眼球,憑借著記憶和微弱的光感,看向玄剎倒下的方向。
一片模糊的黑暗輪廓,一動不動。沒有任何聲息。
他的心猛地一沉。
“玄……剎……”他試圖呼喊,但喉嚨里只能發(fā)出如同破舊風箱般的、嘶啞到幾乎聽不見的氣音。
沒有回應(yīng)。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混合著沉重的無力感,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難道……
就在此時,另一側(cè)傳來了極其微弱的、壓抑的啜泣聲。是洛薇。
王默然猛地松了一口氣,至少洛薇還清醒著。他努力調(diào)整視線,看向聲音來源。
在探照燈余燼極其微弱的光暈邊緣,他模糊地看到洛薇蜷縮在堵死的入口處,肩膀微微聳動。她似乎也到了極限,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打擊,讓這位觀星閣的記錄員顯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洛……薇……”王默然再次嘗試發(fā)聲,這一次,聲音稍微清晰了一絲。
啜泣聲戛然而止。洛薇猛地抬起頭,盡管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王默然能感覺到她那帶著驚喜與擔憂的目光投了過來。
“王……王默然?你醒了?”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和顫抖,“玄剎姑娘她……她怎么樣了?我……我感覺不到她的氣息……”
王默然心中一緊。他嘗試調(diào)動那幾乎不存在的感知,但靈魂的劇痛讓他根本無法集中精神。
“我……看看……”他嘶啞地說道,然后開始嘗試移動身體。每一個微小的動作,都牽扯著全身如同散架般的劇痛,尤其是識海,仿佛有無數(shù)根燒紅的鐵釬在攪動。他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呼吸變得急促而困難。
但他沒有停下。他用還能活動的右手肘和膝蓋,一點一點,如同蠕蟲般,向著記憶中玄剎倒下的位置,艱難地挪動。地面粗糙的砂礫摩擦著他早已破損的衣物和皮膚,留下淡淡的血痕。
短短幾步的距離,此刻卻如同天塹。每前進一寸,都是對意志和肉體的殘酷考驗。劇痛、眩暈、惡心……各種負面感覺如同狂風暴雨般沖擊著他。他幾乎要再次昏厥過去,但腦海中玄剎那決絕沖殺、最后煞氣暴走倒下的身影,如同烙印般灼燒著他的意識,支撐著他繼續(xù)向前。
終于,他的手指觸碰到了一個冰冷而堅硬的物體——是玄剎的斷劍。
他順著劍身向上摸索,碰到了玄剎垂落在地的手。觸手一片冰涼,幾乎感覺不到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