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5章 銹海拾荒與認知迷障（第1頁）

黑暗，是地底唯一的主旋律，濃稠、窒息，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與聲息。唯有腳下暗河永無休止的奔騰咆哮，如同這片死寂國度不甘沉默的脈搏，轟鳴著，撞擊著王默然的耳膜與心神。他再一次從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掙扎上岸，癱倒在粗糲的巖石上，左臂傳來的劇痛幾乎讓他昏厥，每一次呼吸都扯動著胸腔，帶起一陣血腥味的咳嗽。

鼠穴前那無數貪婪猩紅的眼眸，那汲取死氣轉化能量的詭異板塊，依舊在他腦中揮之不去。這地底世界的光怪陸離，不斷沖擊著他固有的認知。然而，與之前純粹的驚悸不同，一種更深沉的、混雜著困惑與探究的思緒，開始在他心底滋生。

“哼，區(qū)區(qū)濁煞衍生物，便擾得你道心不穩(wěn)？現凡界法則扭曲，能量洄涌而無序，滋生此等孽物，實屬尋常?！被煸献娴穆曇魩е唤z不易察覺的疲憊，但那股子居高臨下的意味卻沒減少分毫，“若在吾那時，天地清寧，靈元有序，豈容此等污穢猖獗？”

王默然劇烈地喘息著，意識中的回應卻帶著一種異常的冷靜：“老混，您說法則扭曲，能量無序?？晌铱吹降?，更像是一種…過于‘旺盛’而失控的力量。就像一條原本溫順的江河，突然因為暴雨而水位暴漲，堤壩潰決，泛濫成災。水還是水，只是變得狂暴，難以駕馭。您所說的‘清寧有序’，難道不也是一種…被約束后的平衡狀態(tài)嗎？”

混元老祖似乎愣了一下，旋即冷哼道：“強詞奪理！天地法則，乃萬物運行之根基，豈是凡俗水患可比？法則健全，則靈元溫順，滋養(yǎng)萬物；法則殘缺崩壞，則能量失控，反噬眾生！此乃天道至理！”

“天道至理？”王默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混雜著痛苦與譏誚的笑，“老混，人皇未斬界那個時代，凡人仰望修士，覺得呼風喚雨、移山填海便是天道，修士覺得凡人手無縛雞之力，視凡人如螻蟻，也是天道?？晌易孕姆步绯錾?，凡人靠著自己研究出來的‘物理’、‘化學’“量子力學”等學科，一樣能飛天遁地，甚至能造出毀天滅地的武器。我們管那叫科學，叫認識世界、利用世界的規(guī)則。你說，這算不算是另一種‘修行’？另一種理解并利用‘法則’的方式？”

他頓了頓，忍著左臂的抽痛，繼續(xù)道：“就好比光，我們既知道它像波一樣傳播，干涉衍射，又知道它像粒子一樣，能打出光電效應。它同時具備兩種看似矛盾的屬性（波粒二象性），就像你現在看到的這些。，這算不算是某種…微觀層面的‘法則’體現？還有那可控核聚變，追求的是在常溫下重現太陽的力量，這算不不算是一種…凡人對極致能量的‘馴服’嘗試？雖然很難，幾乎像是要突破某種…桎梏?！?/p>

混元老祖沉默了，良久才語氣復雜地開口：“…凡俗智慧，竟能窺探至此？倒是小覷了。然則，知其然，未必知其所以然。我雖然不懂爾等所說的波粒、核聚變，但此間根源，或許便觸及世界運行法則深層之秘。爾等之術，雖精巧，但在我看來卻似隔靴搔癢，未得本源。而修行之道，乃是直接以己身契合天地，感悟法則運轉，引力量為己用，乃是由內而外，直指核心。二者路徑不同，境界殊異。”

“由內而外，直指核心…”王默然喃喃重復了一句，眼神微亮，“所以，修煉自身，強大體魄和精神，就是為了能更好地成為那個‘觀察者’和‘干涉者’，去直接感知和影響更深層的規(guī)則？那所謂的瓶頸、桎梏，就像是科學研究里遇到了無法突破的理論或技術難題，是因為當前的‘認知工具’——也就是自身修為——還不夠強，或者…這個世界本身的‘規(guī)則集’就不完整，存在‘漏洞’或‘悖論’？”

“呃…可…可以如此理解?！被煸献嫠坪醣煌跄贿@套用科學概念類比修煉的說法弄得有些卡殼，但還是勉強認同了，“法則不全，則前路斷絕，或險象環(huán)生，如履薄冰。汝感覺修行艱難，瓶頸堅固，便有此故。而汝體內那扇‘門’后之力，古老而奇特，似與當前修煉格格不入，欲破極，恐需尋非常之道。”

“非常之道…”王默然低頭看了看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又看了看懷中那幾塊給他帶來一絲清涼安寧的青鎏鐵碎屑，“或許，就得從這些看似‘污穢’、‘狂暴’的能量里，找到能為我們所用的‘非?！??！?/p>

理念的碰撞暫告一段落，生存的壓力重新成為主導。他掙扎著起身，繼續(xù)沿著暗河向下游跋涉。懷中的青鎏鐵微微散發(fā)著涼意，勉強壓制著傷勢和那詭異的饑渴。

越往下游，人工建筑的痕跡越發(fā)密集清晰。斷裂的鋼筋、扭曲的金屬框架、大片凝固的水泥殘塊…無聲地訴說著這里曾有的喧囂?？諝庵袕浡鴿庵氐摹㈥惻f的鐵銹味和一種淡淡的、難以名狀的化學試劑殘留的氣息。

最終，暗河流入了一個巨大的、令人瞠目結舌的地下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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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但已被人類的工業(yè)造物徹底改造和填充。龐大的混凝土平臺如同巨人的階梯層層錯落，其上矗立著沉默的巨型反應罐、斷裂的傳送帶廊橋、銹蝕得如同抽象雕塑般的鋼架結構。一切都覆蓋著厚厚的、飽經歲月和水汽侵蝕的銹跡與塵垢，許多部分已經坍塌、扭曲，與原本的巖壁融為一體，形成一幅無比宏偉、破敗、充滿后現代絕望感的工業(yè)廢墟畫卷。頭頂極高處，是破損不堪的巨型金屬穹頂，如同被撕裂的蒼白天空，冰冷的水滴持續(xù)從裂縫中墜落，在空曠死寂的空間中敲打出單調而永恒的回響。

王默然站在入口，被這景象所震撼。他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踏入這片銹蝕的海洋。

腳下的“地面”是厚厚的、混合了鐵銹粉末、淤泥和不明化學殘留物的沉積層，踩上去軟膩而令人不安。他打起十二分精神，一手緊握那根銹蝕但結實的鋼釬，一手提著那盞依靠手動發(fā)電勉強提供昏黃光線的野營燈，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這些沉默的鋼鐵巨獸，在微弱光線下投下扭曲猙獰的陰影，仿佛隨時都會活過來，將闖入者吞噬。精神力感知范圍內，除了無處不在的、狂暴而混亂的地脈能量背景輻射，暫時沒有發(fā)現其他活物的跡象。

他開始了搜尋，像一個在最危險垃圾場里刨食的拾荒者。大部分設備都已徹底銹死，一碰就掉渣，或者被厚厚的、難以清理的污垢覆蓋。

在一個半塌陷的、像是工具間或維修配電站的小房間里，他有了第一個像樣的收獲。一個倒下的金屬工具柜里，大部分工具都已與銹跡融為一體，但他卻從一堆廢鐵里，刨出了一把材質極佳、僅有些許浮銹的大型活動扳手，沉甸甸的，手感扎實。更重要的是，在角落一個密封性意外良好的小鐵盒里，他發(fā)現了幾卷未老化的絕緣膠布、一捆仍然堅韌的高強度尼龍繩，以及一小罐針對金屬防銹的潤滑噴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