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園,曾經是王默然寄予厚望、試圖藏匿并培育未來的自留地,一夜之間,徹底淪為一座高科技囚籠。
兩名破曉內衛(wèi)轉職的監(jiān)測員——代號“鷹眼”和“鐵壁”,人如其名,一個負責全局監(jiān)視與數(shù)據(jù)研判,眼神銳利如掃描儀,另一個則沉默寡言,專注于設備和物理防御的絕對可靠——他們的效率高得令人窒息。
不到二十四小時,一座小型的模塊化監(jiān)測站便在默園邊緣矗立起來,銀灰色的金屬外殼在濁晶地貌反射的微光下透著冰冷的光澤。數(shù)根高頻傳感器陣列如同鋼鐵荊棘般刺入天空和大地,能量波動記錄儀的低頻嗡鳴與地脈深處偶爾傳來的嗚咽形成令人不安的二重奏。高倍率光學監(jiān)視器如同復眼的昆蟲頭顱,緩緩轉動,冰冷的鏡頭無死角地覆蓋著默園的每一寸土地,包括那間簡陋的窩棚。紅外、生命體征掃描、聲紋采集…各種看不見的波束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王默然和他腳下這片土地里里外外透視了無數(shù)遍。
任何進出默園的物資,哪怕是一捧土、一根枯藤,都需要經過嚴格檢查、登記、抽樣存檔。王默然的活動范圍被嚴格限制在以窩棚為中心的百米半徑內,超出即會觸發(fā)刺耳的警報和“鷹眼”毫不留情的警告通訊。他甚至被要求佩戴上一個輕便但無法自行摘除的腕式監(jiān)測器,實時上傳他的生命體征和粗略位置信息。
絕對的透明,絕對的掌控。
王默然表現(xiàn)得異常順從。大部分時間,他都蜷縮在窩棚里,裹著那條散發(fā)霉味的毯子,臉色依舊蒼白,咳嗽聲時斷時續(xù),左肩的傷勢似乎恢復得極其緩慢。他按時服用破曉醫(yī)療點配發(fā)的、效果聊勝于無的普通傷藥和營養(yǎng)劑,對“鷹眼”通過通訊器傳來的、時不時突然提出的問題(諸如“剛才地面能量讀數(shù)有0。3%的異常波動,你在做什么?”、“解釋你第三十七分鐘時向東移動兩步的原因”),他總是用虛弱、甚至略帶茫然的語氣回答,內容無非是“喝水”、“腿麻了挪一下”、“找東西撓癢癢”,將一個小人物在絕對監(jiān)視下的不適、笨拙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消極抵抗,演繹得淋漓盡致。
窩棚內,昏暗的光線下,王默然閉著眼,似乎因傷痛和疲憊陷入淺眠。但他的意識深處,卻遠非平靜。
“哼,兩個煅骨都未圓滿的凡俗武夫,幾件粗鄙的鐵殼子玩意兒,就把你困得如同甕中之鱉?小子,你這‘猥瑣發(fā)育’怕是真要發(fā)育到棺材里去了?!被煸献娴泥托β晭е鴣児挪蛔兊某爸S,在他識海中回蕩。
王默然的意識體(一個模糊的、與他本體此刻虛弱狀態(tài)截然不同的、閃爍著微弱靈光的虛影)冷冷回應:“老祖您神通廣大,倒是吹口氣把這些‘鐵殼子’和外面那兩位‘大仙’給滅了???到時候陳國衛(wèi)帶著整個破曉軍團殺過來,咱倆正好黃泉路上做個伴,還能切磋一下誰死得更有點藝術感?!?/p>
混元老祖被噎了一下,悻悻道:“牙尖嘴利!本尊若是全盛時期,彈指間…”
“省省吧,您老的全盛時期我是沒看見?!蓖跄缓敛豢蜌獾卮驍啵艾F(xiàn)在,要么一起想辦法鉆鉆這‘鐵殼子’的空子,要么就安靜看我‘發(fā)育’,別打擾我思考怎么給咱倆掙條活路?!?/p>
混元老祖冷哼一聲,卻沒再反駁。形勢比人強,這詭異的共生關系下,王默然死了,他這縷殘魂也大概率煙消云散。
王默然不再理會他,全部心神沉入對當前困境的剖析。硬闖?死路一條。消極等待?傷勢和青銅化不會等他,陳國衛(wèi)的耐心更不會。他必須在這密不透風的囚籠里,找到呼吸的縫隙,甚至…反向利用這套監(jiān)控體系。
他的思維如同最精密的儀器開始運轉,結合之前觀察到的監(jiān)測站運行細節(jié)、“鷹眼”提問的規(guī)律、設備嗡鳴聲的細微變化…
“能量波動記錄儀…每三小時十七分鐘會有一次標準校準,持續(xù)時間約四十五秒,期間對所有低于閾值的微幅波動過濾靈敏度下降17%…”
“紅外與生命體征掃描存在交叉盲區(qū),尤其是在靠近那株半枯死的巨型地薯根系下方半米處,因殘留的異常地脈輻射干擾,掃描成像會有0。5秒的延遲和模糊…”
“聲紋采集系統(tǒng)對持續(xù)性低頻噪音(如地脈嗡鳴、風聲)會自動降噪,但對突發(fā)性高頻音捕捉極敏…”
“腕式監(jiān)測器…心率、體表溫度監(jiān)測并非絕對實時,有大約三秒的數(shù)據(jù)緩沖傳輸間隔…對體內能量流動無直接監(jiān)測能力…”
一條條信息被提取、分析、組合。一個極其冒險、近乎走鋼絲的計劃雛形,在他腦中緩緩勾勒。他需要時間,需要恢復至少一部分行動力,更需要一個絕佳的外部時機。
而眼下,第一要務是處理傷勢和那要命的饑餓感——來自身體,更來自靈魂深處對那股冰冷金屬力量的渴求。
他小心地控制著呼吸,意念沉入體內。左肩的傷口依舊猙獰,普通的傷藥只能勉強抑制感染和提供微不足道的愈合能量。但在他感知的微觀層面,一些極其微小的、散發(fā)著微弱紫芒的晶屑,正緩慢地、持續(xù)地釋放著一股溫和而充滿生機的能量。這是他從那包被檢查過的煙盒的夾層里,小心取出的一丁點紫髓玉髓碎末,混著口水,假裝咳嗽時抹在了傷口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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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果是顯著的。那股生機之力雖微弱,卻遠超破曉提供的藥物,正一點點滋養(yǎng)著受損的組織,抑制著那附骨之疽般的陰寒能量(來自掛月峰修士的遺留)的侵蝕,甚至…讓他與地脈之間那種詭異的親和感又增強了一絲。同時,腹中那難以忍受的、對金屬的饑渴也似乎被稍稍安撫。
但這遠遠不夠。這點紫髓玉髓碎末,杯水車薪。
他的意識再次小心翼翼地向下延伸,越過窩棚簡陋的地面,觸碰到那深沉、混亂、卻又蘊含著磅礴力量的地脈網絡。這一次,他沒有試圖去引導或吸收,只是去“感知”,像一尾潛入深海的魚,感受著洋流的脈絡。
混亂、狂暴…但在那無盡的狂暴之下,他似乎能捕捉到一些極其細微的、規(guī)律性的“流動”。如同混沌中的一絲序,瘋狂中的一線清明。是那蜃妖?還是地脈本身存在的、尚未被理解的某種“呼吸”節(jié)律?
他嘗試著,將自身的精神頻率,極其緩慢、極其微幅地,向那感知到的“節(jié)律”靠近。不是融合,而是試圖達成一種極其初步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