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實質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光線與聲音,只剩下自身沉重如破風箱般的喘息(模擬),以及軀體與粗糙管壁摩擦時發(fā)出的、令人牙酸的刮擦聲。王默然沿著陡峭的泄壓通道失控滑落,仿佛正墜向無底深淵。胸膛那道被林陌短刃劃開的傷口火辣辣地疼痛,每一次震動都牽扯著內(nèi)部的金屬結構,灼熱的“血液”(能量液與金屬微粒的混合物)不斷滲出,在身后拖出一道斷斷續(xù)續(xù)的暗青色熒光軌跡。
燃燒本源煞火的后遺癥如同冰水般浸透了他的意識核心,極度的虛弱感與神魂撕裂的劇痛交織,幾乎要將他拖入永恒的黑暗。唯有眉心處那枚蒼白碎屑散發(fā)出的、微弱卻堅韌的清涼鎮(zhèn)封之力,如同狂風暴雨中最后一盞不滅的油燈,死死守護著一點靈臺清明,讓他不至于徹底迷失。
他試圖控制下滑的速度,但青銅之軀此刻沉重如鉛,且通道內(nèi)壁布滿了滑膩的苔蘚和銹蝕的凸起,根本無法著力。只能任由慣性帶著他,向著未知的深處墜落。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也許是漫長的一個世紀。
噗通!
一聲沉悶的巨響,伴隨著金屬撞擊巖石的刺耳噪音,滑落終于停止。他重重地砸在了一片堅硬而潮濕的地面上,巨大的沖擊力讓他本就重傷的軀體幾乎散架,意識一陣模糊,險些直接昏死過去。
冰冷。刺骨的冰冷順著身下的地面?zhèn)鱽恚旌现鴿庵氐拿刮?、污水發(fā)酵的酸臭、以及一種……極其微弱的、熟悉的能量輻射?是那種偽源實驗室特有的、混合了“源石”殘渣和化學試劑的污染氣息。
王默然掙扎著,試圖撐起身體。青銅手臂每一次發(fā)力,都傳來內(nèi)部構件錯位般的劇痛和艱澀的摩擦感。他強忍著不適,極境感知如同受傷的觸須,艱難地向四周蔓延開去。
這里似乎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遠比之前的泄壓通道寬闊??諝饽郎蹪幔^頂極高處隱約有微弱的光線滲下,似乎是某種裂縫或通風口,但不足以照亮下方。感知反饋回來的景象支離破碎:堆積如山的廢棄金屬構件、斷裂的管道、破碎的玻璃容器、還有……一些散落的、依稀能辨認出是實驗儀器殘骸的東西。
廢棄處理廠。他成功了,真的墜入了基地外圍這個被遺忘的角落。
但危機遠未解除。林陌絕不會輕易放過他,封鎖和搜索很快就會到來。而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糟糕到了極點。
他首先檢查傷勢。胸膛的傷口觸目驚心,青銅胸甲被切開一道近尺長的裂口,邊緣扭曲翻卷,露出下面更加致密、卻同樣受損的內(nèi)部金屬結構和緩緩流淌的暗青色能量液。若非青銅之軀的變態(tài)防御和碎屑最后的抵擋,那一擊足以將他劈成兩半。但即便如此,傷口也嚴重影響了靈煞的流轉和軀體的活動能力。
更麻煩的是本源消耗過度,新生的“青銅靈煞”核心黯淡無光,旋轉緩慢,幾乎難以調動。整個軀體如同生銹的機器,每一個動作都異常艱難。
必須先恢復一定的行動力!
他目光掃過周圍,鎖定了一處相對干燥、被巨大廢棄反應釜遮擋的角落。他拖著殘軀,艱難地挪移過去,每移動一寸都耗費巨大的氣力,傷口處傳來的劇痛讓他幾乎咬碎金屬牙關。
終于抵達角落,他背靠著冰冷的金屬釜壁,緩緩坐下。從懷中取出那枚愈發(fā)溫潤的蒼白碎屑,緊緊握在手心。碎屑似乎感應到他的虛弱,散發(fā)出的鎮(zhèn)封之力更加柔和,如同清泉般緩緩滋潤著他近乎干涸的識海和受損的神魂。
同時,他嘗試運轉《兵厄煅骨經(jīng)》最基礎的煉煞法門。此地能量稀薄且污染嚴重,但對于此刻的他而言,哪怕是劇毒的能量,只要能吸入體內(nèi),經(jīng)過功法和青銅軀體的初步過濾,也能轉化為一絲絲續(xù)命的能量。過程痛苦而緩慢,如同飲鴆止渴,但別無選擇。
時間在絕對的黑暗與死寂中緩慢流逝。王默然如同一個破損的青銅雕像,一動不動,只有掌心碎屑的微光和胸膛傷口處偶爾閃爍的能量液,證明著他尚未“死去”。
漸漸地,一絲微弱的靈煞重新在干涸的經(jīng)脈中生成,雖然遠不足以戰(zhàn)斗,但至少讓他恢復了些許對軀體的基本掌控。傷口的流血似乎也減緩了一些,邊緣有極其緩慢的金屬蠕動跡象,顯示出這具軀體驚人的自愈潛力,但速度慢得令人絕望。
必須找到更有效的恢復方法,或者……盡快離開這里。
他強打精神,再次展開極境感知,更加仔細地探查這個巨大的地下空間。這一次,他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
在堆積如山的垃圾深處,靠近邊緣巖壁的地方,他的感知捕捉到了一種極其微弱的、但有規(guī)律的能量波動。那波動……與他手中的蒼白碎屑,以及記憶深處偽源實驗室某些高端隔離設備的氣息,隱隱有些相似!
難道……這里還殘留著實驗室未被完全銷毀的設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