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然重重摔落在星炬壁壘內(nèi)部冰冷而堅硬的金屬地面上,撞擊的震動牽動了全身每一處傷勢,劇痛如同遲來的潮水般瞬間將他淹沒。他蜷縮著身體,抑制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都帶出暗紅近黑的淤血,其中夾雜著絲絲縷縷不祥的灰黑氣息,那是混沌蝕元與體內(nèi)殘存污穢激烈沖突的跡象?;煦绲阑缤粋€布滿裂痕、又被強行塞入無數(shù)尖銳碎片的瓦罐,每一次能量流轉(zhuǎn)都帶來刮骨剜心般的痛苦。神魂更是黯淡無光,先前在共鳴通道中的超負荷計算以及與壁壘碰撞時的沖擊,幾乎耗盡了最后的心力。
他勉強抬起頭,模糊的視線中,看到玄剎就倒在離他不遠處。她的情況同樣不容樂觀,強行劈開壁壘規(guī)則的反噬遠超想象,她握刀的右臂呈現(xiàn)出不自然的扭曲,顯然骨骼已經(jīng)斷裂,肩頭的傷口更是徹底崩裂,鮮血幾乎染紅了半邊身體。她試圖撐起身體,卻只是徒勞地引發(fā)了一陣更劇烈的顫抖,最終只能無力地伏在地上,唯有那雙血眸,依舊倔強地圓睜著,死死盯著前方,警惕著任何可能的危險。
幾道強大的神識如同無形的探針,帶著審視、驚疑、以及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與焦慮,牢牢鎖定在兩人身上。這些神識的主人并未立刻現(xiàn)身,但王默然能感覺到,他們分散在塔內(nèi)各處,正依托著復雜的符文陣列維持著搖搖欲墜的壁壘,顯然也已到了強弩之末。
“外來者……報上身份,及意圖?!币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透過神識直接在王默然和玄剎的腦海中響起,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威嚴,卻也難掩深深的倦怠。
王默然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頭翻涌的血腥,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一些,盡管每一個字都牽扯著肺部的刺痛?!巴磔呁跄?,攜同伴玄剎,自第七星炬塔遺跡而來。受星痕站長遺澤指引,持有‘薪火之證’,為助星炬α抵御外敵而至?!彼院喴赓W,同時艱難地調(diào)動起一絲微弱的混沌死元,嘗試引動懷中那枚與星炬網(wǎng)絡(luò)共鳴的玉簡,散發(fā)出那獨特的、被星炬塔認可的“秩序”波動。
短暫的沉默。那幾道神識似乎在進行著快速的交流。王默然能感覺到審視的目光在他身上那詭異的灰黑紋路和萎靡的氣息上停留了片刻,顯然對他這非正統(tǒng)、甚至帶著“污染”氣息的狀態(tài)抱有極大的疑慮。
“星痕……他還留下了什么?”另一個相對沉穩(wěn)、帶著書卷氣的聲音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追憶與感傷。
王默然知道這是取得信任的關(guān)鍵。他強忍著神魂的劇痛,凝聚起一絲精神力,將星痕站長化身碑靈、守護文明之火、以及最終那份關(guān)于“暗潮”與“銹骸”傳承的沉重囑托,以最凝練的意念碎片傳遞出去。他沒有渲染悲壯,只是客觀地陳述事實,包括他們一路走來與蝕骨組織、清掃者的遭遇,以及第七星炬塔最終的沉寂。
“……星痕前輩以自身為碑,守護最后火種。晚輩承其遺志,愿以此殘軀,助諸位守住這‘星炬α’,延續(xù)‘銹骸’之念。”王默然最后說道,聲音雖弱,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真誠與決絕。
又是一陣沉默。外面的“凈除者”戰(zhàn)艦似乎因為失去了他們這兩個突兀出現(xiàn)的“變量”目標,短暫的停滯后又重新開始了對壁壘更加狂暴的轟擊。整個星炬塔都在劇烈震顫,頭頂不斷有細小的金屬碎屑和塵埃落下,壁壘的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時間不多了。
終于,那個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無奈的決斷:“……姑且信你。老夫林牧,暫為此地主持。你二人狀態(tài)極差,立刻前往下層‘回廊靈樞’,那里有殘存的治愈符文與相對穩(wěn)定的能量場,速去恢復!一刻鐘后,無論恢復如何,必須抵達中央控制室‘星核殿’!壁壘……支撐不了太久了!”
話音未落,王默然和玄剎身下的金屬地面微微發(fā)光,浮現(xiàn)出指引性的箭頭符文,指向塔內(nèi)深處的一條通道。
沒有時間客套或詳細詢問。王默然掙扎著爬起身,踉蹌著走到玄剎身邊,伸出還算完好的左手。玄剎看了他一眼,血眸中閃過一絲復雜,最終還是伸出未受傷的左手,借助王默然的攙扶,勉強站了起來。兩人相互支撐著,如同風中殘燭,沿著箭頭的指引,蹣跚地走入那條幽深而略顯狹窄的通道。
通道兩側(cè)的墻壁同樣密布著符文,但許多地方已經(jīng)黯淡無光,甚至出現(xiàn)了裂痕??諝庵袕浡芰窟^載后的焦糊味,以及一種陳舊的、帶著金屬銹蝕和某種未知香料混合的奇異氣味,仿佛在訴說著這座塔悠遠的歷史與如今的殘破。
所謂的“回廊靈樞”,并非一個房間,而是一段環(huán)形走廊,走廊內(nèi)側(cè)的墻壁上,鑲嵌著數(shù)十個如同蠶繭般的半透明艙體,大部分已經(jīng)破損或黯淡,只有寥寥三四個還在散發(fā)著微弱的、充滿生機的翠綠色光芒。
王默然扶著玄剎,走向其中一個完好的靈樞艙。艙門感應(yīng)到他們的靠近,無聲滑開,露出內(nèi)部僅容一人平躺的狹小空間,艙壁上流淌著柔和的治愈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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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王默然將玄剎扶到艙門前,語氣不容置疑。玄剎的傷勢更重,尤其是那條斷臂和不斷流血的肩傷,必須盡快處理。
玄剎看了他一眼,沒有逞強,沉默地躺了進去。艙門關(guān)閉,翠綠色的光芒瞬間濃郁起來,將她包裹,那些治愈符文如同活物般,開始在她傷口處流轉(zhuǎn),修復著受損的組織,滋養(yǎng)著枯竭的煞氣。
王默然則靠在另一個破損的靈樞艙旁,緩緩滑坐在地。他沒有選擇進入僅剩的完好靈樞——時間緊迫,而且他體內(nèi)的狀況太過復雜混亂,普通的治愈符文未必有效,甚至可能引發(fā)反效果。
他閉上雙眼,全力運轉(zhuǎn)混沌道典,不再試圖去修復那些錯綜復雜的傷勢,而是將所有心神集中于一點——汲取這“回廊靈樞”空氣中相對濃郁且溫和的秩序能量,如同久旱的沙地汲取甘霖,盡可能多地恢復最基本的力量,哪怕只能多凝聚出一縷混沌死元,多穩(wěn)固一絲道基裂紋,也是好的。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塔外“凈除者”的攻擊如同重錘,一次次砸在星炬壁壘上,整個塔身都在哀鳴。壁壘的能量波動正在不斷衰減,崩潰似乎只是時間問題。沉重的壓力如同山岳,壓在他的心頭。
一刻鐘,轉(zhuǎn)瞬即逝。
當王默然勉強將道基內(nèi)躁動的能量暫時壓制,凝聚起大約全盛時期半成左右的力量時,玄剎所在的靈樞艙門也恰好滑開。
她走了出來,斷臂已經(jīng)被接續(xù),用某種生物金屬支架暫時固定,雖然遠未痊愈,但至少不再影響基本活動。肩頭的傷口也已止血結(jié)痂,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眼神中的疲憊減輕了不少,周身那黯淡的煞氣也恢復了一絲活性。顯然,星炬塔的治愈技術(shù)非同凡響。
兩人對視一眼,沒有任何交流,卻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