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衡的傷比想象中要重。
背部肌肉大面積撕裂,兩根肋骨骨裂。
醫(yī)生給出的建議是至少需要靜養(yǎng)三個月,這意味著整個劇組都必須停工等他康復。
所有人都以為導演張珂會因此而暴跳如雷。畢竟,停工一天燒掉的都是真金白銀。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張珂在得知這個消息后非但沒有發(fā)怒,反而陷入了一種近乎狂熱的興奮之中。
“天才!這他媽才是天才的表演!”他拿著從攝影機里導出的回放片段,在醫(yī)院的走廊里像個瘋子一樣見人就炫耀。
“你們看!看顧衡這最后回頭的一眼!這里面包含了多少情緒?痛苦,絕望,守護,還有……對!就是這個!一種超越了生死的仇恨!這他媽哪里是人在演戲?這就是一頭真正被逼入絕境的野獸!這就是藝術(shù)!”
他將那場血腥的拍攝事故視為了一次天賜的靈感。
顧衡安靜地躺在VIP病房里,對外界的一切都置若罔聞。
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沉默。只有當那只雪白的布偶貓輕盈地跳上他的病床,將自己毛茸茸的身體蜷縮在他的臂彎里時,他那雙仿佛燃燒著地獄之火的眼睛里,才會流露出一絲絲屬于人類的溫柔。
他現(xiàn)在只要一閉上眼就能看到前世的畫面,看到念念倒在血泊中的樣子,看到自己抱著骨灰盒從高樓墜落時,耳邊呼嘯的風。
那些痛苦不再是虛無的記憶,而是如同附骨之疽,烙印在他靈魂里永不熄滅的業(yè)火。
他知道,自己重活一次是為了什么。
一周后。身體稍稍恢復的顧衡,主動向劇組提出了一個要求,他要見導演張珂。
張珂興沖沖地趕到了醫(yī)院。
他以為顧衡是要跟他商討賠償和后續(xù)的拍攝事宜,然而顧衡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他愣在了原地。
“張導?!?/p>
顧衡靠在病床上,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銳利得像一把剛剛開刃的手術(shù)刀,“我想把劇本改一改?!?/p>
“改劇本?”張珂皺起了眉。
“對?!鳖櫤獾恼Z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覺得原本那場男主角愛寵被殺從而激發(fā)其黑化的戲,太俗套了。”
“俗套?”張珂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那可是他最得意的神來之筆。
“是的,俗套,而且懦弱。一個真正的強者,在面對自己珍視的東西被傷害時,他的第一反應(yīng)不應(yīng)該是崩潰和哭泣,而應(yīng)該是……”他頓了頓,逐字逐句地清晰無比地說道:“反殺。”
“反殺?”張珂的眼睛瞬間亮了。
“對?!鳖櫤饫^續(xù)說道,他的聲音充滿了蠱惑性,“張導,您追求的不是極致的真實感嗎?那么您想不想在您的鏡頭里,呈現(xiàn)一場真正毫無保留以命相搏的困獸之斗?我想把那場戲,改成男主角為了保護自己的愛寵,在絕境之中徹底釋放出自己被壓抑的野性,將那個試圖傷害他家人的反派,親手撕成碎片?!?/p>
顧衡描繪的這個畫面,精準地擊中了張珂那顆早已為藝術(shù)”而瘋魔的心臟?!坝H手撕成碎片?”張珂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的潮紅。
“沒錯?!鳖櫤饪粗姆磻?yīng),知道魚兒已經(jīng)上鉤了。他拋出了最致命的誘餌?!岸遥瑸榱俗非竽胍?,那種瀕死的真實感。我建議……”他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說道:無防護拍攝,使用真刀具。”
張珂的大腦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徹底爆炸了。無防護?真刀具?一個影帝主動要求在鏡頭前玩命?這這他媽要是拍出來,別說是最佳導演了,這部電影簡直能直接載入世界影史!
“好!好!好!”張珂激動得渾身顫抖,他一把抓住顧衡的手,像看著一個真正的知己,“顧衡!我他媽就知道!你!才是真正懂藝術(shù)的人!”
他那顆追求極致真實的心,在這一刻已經(jīng)被貪婪和狂熱徹底填滿。他根本沒有去思考這場玩命的戲會有什么樣的后果。他只知道,自己的封神之作馬上就要誕生了。
“不過?!鳖櫤庠掍h一轉(zhuǎn),臉上露出了一絲擔憂,“張導,趙煜那邊他會同意嗎?畢竟這太危險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