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53章 胡楊的約定與霧中的燈（第1頁）

秋風(fēng)吹黃胡楊葉時，界門旁的兩株胡楊已長得比竹屋還高，枝椏交錯，像對攜手并肩的老友，將影子投在界門的青石板上，隨著日頭移動緩緩搖晃。青年用卷尺量了量樹干，粗了近兩圈，他在石壁上刻下第六道年輪，比去年的更深些，邊緣還特意鑿了片小小的胡楊葉圖案。

“秦老來信了，”蘇晚展開信紙，陽光透過葉片的縫隙落在紙上，字跡被照得有些透亮，“他說胡楊屯的老胡楊結(jié)了新籽，讓小石頭下次回去捎些來，說要讓界門的胡楊也兒孫滿堂。”

小石頭正在給銀團的孩子們喂食，聞言抬起頭，嘴角還沾著喂剩下的谷粒：“我這就收拾東西？正好想看看阿桂家的囡囡，聽說她都能背《界門謠》了?！?/p>

云姑笑著拍掉他身上的碎屑：“急什么，等把新收的谷米裝袋，讓你趙大叔一起捎回去?！彼噶酥钢裎萁锹涞穆榇?，金黃的谷粒堆得冒了尖，“今年的收成比去年好，夠咱們吃到開春了?！?/p>

界隙的霧氣在秋日里格外澄澈，能看見深處成片的金花草，像鋪了層碎金。銀尾鼠族群在霧中搭建的竹棚又添了幾座，遠遠望去，竟像個小小的村落。偶爾有其他異獸來串門，都是些性情溫順的家伙——長著螺旋角的小鹿，拖著半透明翅膀的蝶鳥，甚至有上次霧市見過的黑熊，背著裝滿漿果的竹簍，說是來換云姑做的麥餅。

“它們倒真把這兒當(dāng)成集市了。”青年靠在胡楊樹下，看著銀團用金花草換了蝶鳥的花蜜，忍不住笑，“以前總覺得異獸是洪水猛獸，現(xiàn)在看來，不過是另一群想好好過日子的生靈?！?/p>

蘇晚坐在竹蔭下，守界令平放在膝頭，令牌上的金光與胡楊葉的金黃相互映襯，溫柔得像化不開的蜜。她想起秦老道手札里的最后一句話：“界無內(nèi)外，心有歸途?！币郧翱偛欢缃窨粗F中與人間生靈和諧共處的景象，忽然懂了——所謂界門，從不是隔絕的屏障，是讓不同世界的生命學(xué)會共存的橋梁。

夜里，霧中忽然亮起盞盞燈籠，不是人間的紙燈，是用靈草的莖稈做架，金花草的花瓣做罩，發(fā)出柔和的金光，順著霧氣飄向界門。銀團帶著族群跑來，用鼻尖蹭著蘇晚的手心，又指了指燈籠的方向，喉嚨里發(fā)出歡快的啾鳴。

“這是……它們的祈愿燈？”云姑望著漫天飄來的金燈，像墜入霧中的星辰，“跟歸墟澤的燈一樣好看?！?/p>

青年拎起盞飄到腳邊的燈籠，花瓣罩上還沾著露水，散發(fā)著淡淡的甜香：“你看燈籠上的圖案，是胡楊樹。”

果然，每個燈籠的花瓣上，都用銀粉畫著小小的胡楊，有的枝繁葉茂，有的剛發(fā)新芽，顯然是銀尾鼠們畫的。

“它們是在祝胡楊安好?！碧K晚輕聲說，眼眶有些發(fā)熱，“就像咱們在歸墟澤點燈，祈愿平安一樣。”

燈籠越飄越多，最終在界門上空匯聚成一片金色的云，照亮了胡楊的枝椏，也照亮了同心結(jié)上的絲線。霧中的異獸們發(fā)出各式的鳴叫聲，像在合唱一首無聲的歌，小鹿的嘶鳴清越，蝶鳥的振翅輕快，黑熊的低吼沉穩(wěn)，交織在一起，竟比人間的任何樂曲都動人。

小石頭看得眼睛發(fā)亮，忽然轉(zhuǎn)身跑進竹屋，拿出自己畫的界門圖，用紅繩系在燈籠上，讓它順著霧氣飄向深處：“我也送它們一盞燈，祝銀團的孩子們長快點！”

蘇晚望著那盞飄遠的畫燈，忽然想起歸墟澤的夜晚，他們也曾這樣點燈祈愿，只是那時祈愿的是前路安穩(wěn)，如今祈愿的，是這跨越界限的安寧能長久。

燈籠亮了整整一夜，直到晨光染白東方，才漸漸化作光點，融入霧中。胡楊樹葉上沾滿了露水，晶瑩剔透，像是燈籠留下的淚。

第二天清晨，銀團叼來片巨大的胡楊葉，葉面上用花蜜寫著歪歪扭扭的字——是銀尾鼠們模仿人間的文字，寫的“約定”二字。

“它們是想跟咱們約定，每年這個時候都點燈相會？”青年笑著說，“倒比鎮(zhèn)上的廟會還準時?！?/p>

蘇晚拿起那片葉子，小心地夾進秦老道的手札里：“這是個好約定?！彼F中銀團帶著孩子們玩耍的身影，忽然覺得，所謂守護，不過是守住一個個這樣的約定——與人間的牽掛約定歲歲平安，與霧中的生靈約定和諧共處，與時光約定，讓這份安寧代代相傳。

胡楊的葉子在風(fēng)中沙沙作響，像是在應(yīng)和這個約定。蘇晚知道，只要這兩株胡楊還在生長，只要霧中的燈籠每年都會亮起，這界門的故事，就永遠不會結(jié)束。

因為真正的守護，從來不是死守一方土地，是讓不同世界的生命，在理解與尊重中，找到屬于彼此的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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