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門的冬雪帶著清冽的靜,胡楊林裹在素白里,枝椏勾勒出疏朗的輪廓,像幅淡墨畫。青年坐在竹屋前的藤椅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棉毯,手里捧著個銅手爐,爐子里的炭火“噼啪”輕響,映著他滿是皺紋的臉。他的眼睛不太好,卻總望著界門的方向,像在看很遠的過去。
“小石又帶著學徒們?nèi)哝?zhèn)界石了,”桂兒端著碗熱湯走過來,放在他手邊的小幾上,“銀團的曾孫跟在后頭,叼著塊麻布,說是要幫著擦封印呢?!?/p>
青年笑了,眼角的皺紋擠成一團:“跟他爹小時候一個樣,總愛跟銀尾鼠湊一堆?!彼穆曇粲行┖?,卻透著欣慰,“想當年,我跟你蘇晚奶奶第一次去鎮(zhèn)界石,手腳都在抖,哪像現(xiàn)在的孩子,把那兒當成自家后院。”
桂兒挨著他坐下,往手爐里添了塊炭:“您常說的玄甲母獸,小石他們在學堂里編了戲文,說要在開春的跨界節(jié)上演,讓孩子們都知道當年的兇險。”
“兇險是真的,”青年望著霧中,眼神忽然變得悠遠,“可更真的是……守界人從來不是孤軍?!彼噶酥附玳T旁的胡楊,“你看那兩棵老胡楊,當年就碗口粗,現(xiàn)在都能遮天蔽日了,靠的不是哪一棵樹使勁,是根在土里連著,風里互相扶著?!?/p>
午后,沈青梧的玄孫來了,帶來了幅裝裱好的長卷,是《界門百年長卷》。畫軸緩緩展開,從蘇晚初到界門的青石板路,到云姑在竹屋前曬藥的身影;從青年揮刀劈柴的利落,到小石頭背著布包送信的輕快;再到桂兒帶著孩子們上課的熱鬧,小石與銀團曾孫嬉戲的歡騰……百年光陰,都藏在筆墨里,溫暖得像場醒不來的夢。
“太奶奶說,這卷畫該由您來收著,”年輕人將畫軸遞給青年,“她說您是界門變遷的見證,比誰都懂畫里的分量?!?/p>
青年的手指在畫中的胡楊樹上輕輕摩挲,從幼苗摸到合抱粗的大樹,忽然老淚縱橫:“秦老當年說,胡楊能活三千年,死了也不倒,倒了也不朽……原來他說的不是樹,是守界人的念想啊?!?/p>
桂兒幫他擦去眼淚,心里也泛起酸意。她知道,青年的記憶正在慢慢模糊,卻唯獨對這些人和事記得清晰——那些刻在胡楊樹上的年輪,早已長進了他的生命里。
傍晚,霧中飄來金燈,這次的燈上畫著些奇怪的圖案:有的是青年年輕時揮刀的模樣,有的是蘇晚握著守界令的側(cè)影,還有的是云姑坐在灶臺前的背影。銀團的曾孫叼著盞燈,輕輕放在青年的膝頭,燈面上畫著個小小的身影,正跟著三個大人在界門旁種樹,旁邊標著個“我”字。
“是銀尾鼠們畫的,”桂兒輕聲說,“它們記著您呢。”
青年望著燈上的畫,忽然笑了,像個得到糖的孩子:“這小畜生,倒比我記性好。”他顫巍巍地舉起燈,對著光看了又看,“那時候……你蘇晚奶奶總說我種樹的樣子像刨坑,現(xiàn)在看來,刨的坑再丑,也長出樹來了。”
夜里,學堂的孩子們圍坐在火堆旁,聽青年講過去的故事。他的話斷斷續(xù)續(xù),有時會忘了剛說的詞,可孩子們聽得格外認真,小木還拿著本子,把聽到的都記下來,字跡歪歪扭扭,卻寫得密密麻麻。
“……玄甲母獸沖出來的時候,我以為守不住了,”青年望著跳動的火苗,聲音忽然清晰起來,“可你蘇晚奶奶說,守界人守的不是界門,是身后的人……她舉著守界令站在最前面,金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我就想,拼了命也得護著她……”
桂兒坐在角落,看著火光中青年的白發(fā),忽然想起云姑說過的“守界是條路,有人走前頭,有人跟在后頭”。此刻的青年,就是站在路盡頭的回望者,他看過最險的坡,也見過最暖的光,所以才能把路指給后來人。
第二天清晨,青年讓桂兒扶他去胡楊樹下。雪地里,小石和學徒們正在刻新的年輪,這次的刻痕里,除了孩子們的名字,還有青年的名字,旁邊畫了個小小的拐杖。
“該把位置讓給他們了,”青年撫摸著樹干,像是在與老友告別,“我這雙眼睛,看不清新路了,可他們的眼睛亮,能走得更遠?!?/p>
桂兒望著他鬢邊的霜雪,又看了看孩子們凍得通紅卻充滿干勁的臉,忽然明白,所謂傳承,就是霜鬢的回望照亮新芽的方向——老一輩把走過的路、吃過的苦、攢下的暖,都變成光,讓后來人不必在黑暗里摸索,能帶著底氣,走向更遼闊的地方。
陽光穿透云層,照在胡楊樹上,積雪開始融化,水珠順著枝椏滴落,在雪地上濺起小小的水花,像在為新的年輪鼓掌。青年靠在樹干上,閉上眼睛,嘴角帶著安詳?shù)男?,仿佛看到了蘇晚和云姑在前方招手,看到了界門的春天,正帶著新的希望,一步步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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