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536章 萬緣閣的請柬（第1頁）

跨界果的種子破土半月后，共棲地迎來了一場罕見的雨。雨絲一半是凡界的甘霖，帶著泥土的腥氣；一半是仙宗的靈露，泛著淡淡的銀光，落在共生苗上，竟讓葉片上的聲紋與靈紋跳起了細碎的舞。

念楊正幫著界門丫頭修補同源毯，忽然發(fā)現(xiàn)毯線接觸到靈露的地方，竟浮現(xiàn)出細密的紋路，與萬緣閣緣生符的光帶如出一轍。她剛要喚丫頭來看，合訂本突然發(fā)出一陣輕顫，封面上的“共生記”三個字竟化作流光，鉆進雨幕中，在半空拼出一行字：“萬緣閣請柬至，三日后驗共生道。”

“請柬？”清玄仙尊踏雨而來，拂塵上的銀絲沾著靈露，“巡界者云岫說過會再來，卻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他抬頭望向雨幕，那些交織的雨絲突然凝住，化作一張半凡半仙的請柬，凡界桑皮紙的底子上，用仙宗靈砂寫著燙金的字，末尾印著個奇特的印記——左邊是凡界的谷穗，右邊是仙宗的靈草，根莖在中間緊緊纏在一起。

谷伯用拐杖挑起請柬，雨水順著桑皮紙的紋路流淌，竟在地面暈出斷緣城的輪廓?！斑@印記是‘萬緣印’?！崩先说闹父鼓﹃∮涍吘?，“老輩人說，能得萬緣印認可的共生之地，才能進入‘界域名錄’，往后三界互通，就能憑著這印記往來了?！?/p>

鐵蛋扛著礦錘從地脈湖跑來，雨珠順著他的衣角滴落，在地上砸出小小的坑：“地脈湖的同心蓮開瘋了！每朵花瓣上都頂著這萬緣印，湖里的水漫出來，流過的地方都長出了新的共生苗！”

眾人循著水跡望去，果然見地脈湖的水正順著溝壑蔓延，所過之處，凡界的荊棘抽出靈藤般的嫩芽，仙宗的靈草結(jié)出麥穗似的籽，連望穹鏡下的星引石都滲出了靈泉，與瓊玉的光交融成淡金色的霧。

“這是……萬緣閣的考驗？”李藥婆的后人捧著剛采收的靈草，葉片上的露水凝成小小的萬緣印，“還是說，這印記在幫我們準備？”

念楊忽然想起合訂本里記的斷緣城舊事——當年斷緣城也曾收到過萬緣閣的請柬，卻因為兩界爭執(zhí)誰去赴約，遲遲沒能啟程，最終請柬化作戾氣，成了滅城的導火索。她握緊合訂本：“斷緣城的教訓，是把面子看得比緣分重。這次無論誰去，都得記著，我們是替共棲地去的，不是替凡界或仙宗?！?/p>

清玄仙尊將請柬折成紙船，放在地脈湖的水面上：“萬緣閣的規(guī)矩，赴約者需帶三樣東西——凡界的‘本’，仙宗的‘靈’，還有兩界共鑄的‘緣’?！奔埓谒娲蜣D(zhuǎn)，最終停在三株植物前：凡界的跨橋麥，仙宗的云芝草，還有它們中間那株新長的跨界苗。

“跨橋麥扎根凡土，是‘本’；云芝草吸納靈氣，是‘靈’；跨界苗承兩界之息，是‘緣’?！惫炔男O子指著植物，忽然拍手，“我知道誰該去了！”他拉著身邊的仙宗小弟子，“我?guī)Э鐦螓?，他帶云芝草，我們一塊兒去！”

眾人都笑了。這孩子前日還因為仙宗小弟子說凡界麥餅太硬鬧過別扭，此刻卻拉著對方的手不肯放。鐵蛋拍著胸脯：“我跟碎石真人也去！我們倆鑄的同心墻，最能代表‘緣’！”

最終定下的赴約者，竟是六個半大的孩子——三個凡界孩童，三個仙宗弟子，最大的不過十二歲，最小的便是谷伯的小孫子。清玄仙尊將星軌圖縮成巴掌大，塞進仙宗小弟子的袖中；谷伯把三地合土燒成的護身符，系在凡界孩童的脖子上；念楊則將合訂本里關(guān)于共生的記載抄下來，訂成小小的冊子，分給每個孩子。

“記住，到了萬緣閣，凡界的孩子別覺得仙法了不起，仙宗的孩子也別嫌凡術(shù)土氣?！苯玳T丫頭幫他們整理衣襟，將同源毯撕成六塊，每人分了一片，“這毯片沾著兩界的氣，想家了就摸摸它?！?/p>

第三日清晨，雨過天晴。望穹鏡外的新星域亮起七顆星，連成一道橋的形狀。六個孩子手拉手站在界門前，跨橋麥的穗、云芝草的葉、跨界苗的藤在他們手中交織成小小的環(huán)。萬緣印的光芒突然從共立石中涌出，將他們輕輕托起，往望穹鏡的方向飛去。

念楊望著孩子們的身影消失在星橋盡頭，忽然發(fā)現(xiàn)合訂本的最后一頁，不知何時多了幅畫——六個孩子站在一座閣樓前，閣樓的匾額上寫著“萬緣閣”，他們手中的植物正往一塊兒長，根須在地上纏出萬緣印的形狀。

地脈湖的同心蓮突然齊齊綻放，花瓣上的萬緣印投射出孩子們的影像：他們正站在萬緣閣的大殿里，殿中擺滿了各地送來的共生之物，有半石半玉的器皿，有半絲半麻的織物，還有像共棲地這樣，由孩童捧著的植物。

一位身著萬緣閣服飾的老者正在問話：“你們說共生是什么？”

谷伯的小孫子舉起跨橋麥：“是我嫌他的云芝草太香，他嫌我的麥芒扎人，卻還是把草籽撒在我的麥地里?！?/p>

仙宗小弟子接著說：“是我們畫星軌圖時，他非要加個凡界的星位，我氣哭了，他卻把最亮的那顆星讓給我畫。”

孩子們你一言我一語，說的不是什么大道理，全是平日里拌嘴又和好的小事。老者聽完，指著殿中那些精美的共生器皿：“這些東西都比你們的植物精巧，卻沒通過考驗，知道為什么嗎？”

孩子們搖頭。老者笑道：“因為它們的‘共生’是匠人逼出來的，你們的是吵出來的——真共生，要帶著煙火氣，帶著小脾氣，帶著肯為對方讓一步的憨氣?！彼麖男渲腥〕隽缎⌒〉娜f緣印，“拿著這印記，往后三界的門，為共棲地敞開。”

影像消失時，望穹鏡外的星橋突然降下一道光，落在共立石上。六枚萬緣印嵌在石縫里，與之前的“和”字連成一片。孩子們的笑聲從星空中傳來，帶著跨橋麥的麥香與云芝草的靈韻，像一陣暖風吹過共棲地。

鐵蛋突然撓頭：“原來我們吵吵鬧鬧的，倒吵對了？”

清玄仙尊望著星橋的方向，眼中滿是笑意：“斷緣城的人太想把共生做得完美，反倒失了真。我們這些大人總想著規(guī)矩、體面，不如孩子們心里透亮——共生不是搭座完美的橋，是走在橋上時，肯扶對方一把，哪怕前一刻還在為走快了走慢了拌嘴?！?/p>

念楊在合訂本上寫下最后一段話，筆尖的墨混著地脈湖的水，暈出淡淡的萬緣?。骸叭f緣閣的請柬，驗的從不是共生的技藝，是共生的真心。凡界的煙火與仙宗的靈氣，本就該在吵吵鬧鬧中相融，在磕磕絆絆中靠近，就像跨橋麥的根總要纏著靈草的須，云芝草的葉總會拂過麥穗的尖，不必刻意，不必強求，卻在日復一日的相處里，成了誰也離不開誰的模樣?！?/p>

傍晚的共棲地，孩子們的身影出現(xiàn)在界門處，手里舉著萬緣印，笑得一臉燦爛。百谷原的共生苗在風中點頭，地脈湖的同心蓮輕輕搖曳，望穹鏡的光映著新星域的星橋，一切都在說：共生的路，才剛剛鋪向更遠的地方。

念楊合上合訂本，知道這本冊子還會續(xù)寫下去，會記下孩子們用萬緣印打開新界門的事，會記下兩界生靈往來三界的趣聞，或許還會記下新的爭執(zhí)與和解。但無論記什么，都離不開那句話——最好的共生，是帶著彼此的不同，熱熱鬧鬧地走下去，把日子過成跨橋麥與云芝草的模樣，根連著根，葉挨著葉，在同一片天空下，結(jié)出屬于自己的、獨一無二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