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門內(nèi)的日子,像石壁上的刻痕,一天天疊加。少年每天清晨都會在火堆旁添一道新痕,如今已攢了二十三道,足夠連成半圈小小的年輪。
云姑撒在石縫里的竹米,竟真的抽出了嫩芽。嫩綠色的莖稈頂著兩片圓葉,在界門的寒風(fēng)里微微搖晃,卻透著股不肯低頭的韌勁?!斑@竹子倒是皮實,”云姑用碎石塊給它圍了圈擋風(fēng)的屏障,“等長粗了,就能編個竹籃裝東西?!?/p>
蘇晚坐在石階上擦拭守界令,令牌上的紋路被摩挲得愈發(fā)清晰,陽光透過界門的縫隙照在上面,折射出細(xì)碎的光斑,落在竹芽上,像給嫩芽鍍了層金。她發(fā)現(xiàn),自從那些“人間念力”化作光點來過之后,守界令的寒意淡了許多,連帶著界門內(nèi)的風(fēng)都溫柔了些。
“你看這芽子,多像當(dāng)年在胡楊屯見過的胡楊苗?!鄙倌甓自谥裱颗裕檬种篙p輕碰了碰葉片,“說不定它也能活三千年。”
“別碰太勤,”云姑拍掉他的手,“嫩芽嬌氣,經(jīng)不起折騰?!彼龔奶展蘩锏钩鲂┣逅?,小心地澆在竹芽根部,“這水是昨天從界門外接的雨水,帶著點人間的土氣,興許更養(yǎng)它?!?/p>
午后,霧氣漸漸濃了,遠(yuǎn)處又傳來異獸的低吼,卻比上次玄甲獸的沖撞溫和許多,更像種不甘的嗚咽。蘇晚握著守界令站起身,這次沒有感受到強烈的怨氣,反而有種淡淡的悲傷,像被遺棄的孩子在哭泣。
“這次的異獸……好像不一樣。”她輕聲說。
云姑也側(cè)耳聽著:“聲音很輕,不像是要沖陣的樣子?!?/p>
少年拎著胡楊木刀走到界門邊緣,往外探了探腦袋:“會不會是迷路的小獸?就像雪球當(dāng)初在歸墟澤那樣?!?/p>
話音剛落,霧氣中忽然滾來個毛茸茸的小東西,巴掌大小,拖著條蓬松的尾巴,耳朵尖上沾著霜花,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怯生生地望著他們,正是剛才發(fā)出嗚咽的“異獸”。它身上沒有鱗片或尖角,倒像只放大版的松鼠,只是尾巴尖泛著淡淡的銀光。
“這是……銀尾鼠?”蘇晚想起秦老道留下的手札,上面記載過這種異獸,性情溫順,以霧中的靈草為食,從不主動沖撞封印,“它怎么會跑到這里來?”
銀尾鼠見他們沒有敵意,猶豫著往前挪了挪,小鼻子嗅了嗅,忽然朝著竹芽的方向跑過去,用爪子扒拉著石縫里的土,像是在找什么。
“它好像在找吃的?!鄙倌陱谋嘲锾统鰤K干硬的餅子,掰了小塊扔過去,“這個給你?!?/p>
銀尾鼠警惕地看了看餅子,又看了看他們,終于小心翼翼地叼起餅子,跑到竹芽后面躲起來,小口小口地啃著,尾巴尖的銀光隨著咀嚼輕輕晃動。
“看來是只餓壞的小家伙?!痹乒眯χf,“界隙里的靈草怕是被其他異獸搶光了,才冒險跑到這邊來?!?/p>
接下來的幾天,銀尾鼠成了界門內(nèi)的???。它不再怕生,有時會銜來些霧中生長的紫色小花,放在蘇晚腳邊;有時會蹲在火堆旁,用尾巴卷著少年的褲腳撒嬌,活脫脫像只家養(yǎng)的小寵。
“它是不是想跟咱們做伴?”少年給銀尾鼠取名“銀團(tuán)”,每天都會省下半個餅子喂它,“你看它多乖,比雪球剛來時聽話多了?!?/p>
雪球不滿地“喵”了一聲,沖銀團(tuán)齜了齜牙,卻沒真的撲上去。銀團(tuán)也不怕它,反而湊過去,用尾巴尖輕輕掃了掃雪球的耳朵,像是在示好。
這天清晨,蘇晚正在擦拭守界令,忽然看見界門外的石階上,放著個熟悉的竹籃——是阿桂家的竹籃,籃子里裝著塊油紙包好的桂花糕,還有封信,信封上寫著“蘇晚親啟”,字跡娟秀,是沈青梧的筆跡。
“是沈姑娘的信!”她驚喜地跑過去,拿起竹籃,桂花糕的甜香瞬間在界門內(nèi)彌漫開來,連霧氣都仿佛染上了甜味。
信是沈青梧托路過界門的采藥人捎來的。她在信里說,自己畫的那幅肖像終于完成了,裱好掛在新房里,就像他從未離開;說周老爹的竹哨賣得很好,村里的孩子都愛跟他學(xué)吹《貴妃醉酒》;還說阿桂家的老桂花樹又開了,落了滿地金黃,她撿了些曬干,裝了小袋放在竹籃里,讓蘇晚泡茶喝。
“她還說,趙大哥回了趙家坳,給周婆婆帶了雪蓮,老太太的咳嗽好多了,天天念叨著要給咱們織毛衣。”蘇晚念著信,聲音有些發(fā)顫,“還有胡楊屯的秦老,說去年種下的胡楊籽發(fā)了芽,等長到一人高,就給咱們送兩棵來,種在界門旁……”
云姑接過信,手指輕輕拂過信紙,上面還留著淡淡的墨香:“他們都記著咱們呢。”
少年拿起那袋干桂花,湊到鼻尖聞了聞:“真香!晚上煮桂花粥吧,就像在古鎮(zhèn)時那樣?!?/p>
那天的晚飯,他們煮了香甜的桂花粥,銀團(tuán)蹲在少年肩頭,也分到了一小勺,吃得尾巴尖的銀光閃閃發(fā)亮。雪球趴在蘇晚腳邊,呼嚕聲和火堆的噼啪聲交織在一起,竟有種久違的溫馨。
夜深了,蘇晚把沈青梧的信小心地收進(jìn)木盒里,和之前收集的楓葉、胡楊葉、桂花干放在一起。木盒里的東西越來越多,像個小小的百寶箱,裝著一路的記憶。她忽然覺得,這界門內(nèi)的日子,雖然清冷,卻因為這些來自遠(yuǎn)方的牽掛,變得溫暖起來。
竹芽又長高了些,莖稈上抽出了第三片葉子。蘇晚望著它在風(fēng)中搖晃的樣子,忽然想起云姑說的話——“守護(hù)不是把人捆在一個地方,是心里有牽掛”?;蛟S這株竹子,這些遠(yuǎn)方的信,這只跑來做伴的銀團(tuán),都是為了讓他們知道,即使守在界門,也從未真正孤單。
霧氣中,又有新的光點飄來,比上次更多,更亮,像綴滿星星的河流,圍繞著竹芽飛舞。蘇晚知道,那是沈青梧在窗前描摹肖像時的念想,是阿桂蒸桂花糕時的期盼,是無數(shù)個記著他們的人,在人間播撒的溫暖。
她握緊守界令,令牌的暖意與光點的溫度交融在一起,在心底匯成一股暖流。她知道,只要這股暖流還在,無論界門內(nèi)的夜晚有多漫長,他們都能守下去,因為遠(yuǎn)方的燈火,從未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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