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03章 回音壁前，雜念現(xiàn)形（第1頁）

通往西窟的路比預想中更曲折。石壁上的石窟漸漸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深不見底的裂縫，風從裂縫里鉆過，發(fā)出“嗚嗚”的聲響，像是有人在暗處哭泣。

“這地方怪瘆人的?！鄙倌昃o了緊手里的琉璃燈，光暈在他腳邊投下晃動的影子，“青禾前輩說的回音壁，會不會就在前面？”

蘇晚舉燈照向前方，光線盡頭隱約能看見一面巨大的石壁，表面光滑如鏡，卻又不像普通巖石那樣反射影像，反而透著種吸納光線的暗沉?！皯摼褪悄抢锪恕！彼怕_步，“小心些，據(jù)說它會放大雜念。”

云姑從行囊里取出三張黃符，分給兩人：“這是‘靜心符’，若覺得心神不寧，就捏在手里。記住，無論聽見什么、看見什么，都別當真?！?/p>

越靠近石壁，風聲里的嗚咽越清晰，漸漸變成細碎的低語，像無數(shù)人在耳邊念叨：“累了吧？歇會兒吧，沒人催你……”“那令牌那么沉，扔了多輕松……”“他們憑什么讓你擋在前面？你也只是個普通人啊……”

少年的臉漸漸白了，捏著靜心符的手微微發(fā)抖：“這些聲音……好煩啊！”他明明知道是幻覺，卻忍不住心慌——他確實累了，從歸墟澤到萬佛窟，日夜趕路，手腳上的傷口結了又破；他也確實偷偷想過，要是自己沒撿到承影劍，是不是就能像普通少年那樣，每天躺在院里曬太陽？

“別聽它們的?！碧K晚的聲音帶著鎮(zhèn)定的力量，她也聽見了那些低語，甚至看見石壁上浮現(xiàn)出幻象：王嬸站在村口揮手，說“別往前走了，嬸給你留著熱飯”；林凡前輩靠在石碑上笑，說“這擔子我替你挑”。這些畫面太過誘人，像溫暖的陷阱，讓人想一頭栽進去。

她用力掐了掐掌心，疼痛讓幻象淡了些。守界令在懷里發(fā)燙，生息珠的靈息順著血脈流轉(zhuǎn)，提醒她那些真實的瞬間：王嬸塞給她紅薯時，眼里藏著的期盼；林凡前輩刻下“守”字時，指尖的顫抖；還有少年舉劍護在她身前時，挺直的脊梁。這些都不是幻覺，是她必須往前走的理由。

“到了。”云姑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眼前的石壁足有十丈高，通體黝黑，表面沒有任何紋路，卻能清晰地映照出人的影子——只是那影子有些扭曲，像被拉長的面團。少年看向自己的影子，發(fā)現(xiàn)影子的手里沒有劍，反而提著個布包，正往回走，嘴里還哼著家鄉(xiāng)的小調(diào)。

“那是……我想回家的念頭？”他喃喃道，心里一陣發(fā)慌。

云姑的影子更奇怪，竟化作兩個：一個在給傷員包扎，一個在收拾行囊，兩個影子在石壁上拉扯，像是在做艱難的選擇。“是‘想留下’和‘想前行’的念在打架?！彼谷坏溃叭吮緛砭陀忻?，不必怕?！?/p>

蘇晚看向自己的影子，卻愣住了——她的影子里，守界令碎成了兩半，而她正蹲在地上，一片片撿著碎片，眼淚落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水漬。“這是……”她心里一緊，原來她最深的恐懼，是怕自己護不住這令牌，怕辜負了那些人的期待。

“看見就好。”云姑輕聲道，“回音壁的用處，不是折磨人，是讓你看清自己。知道雜念在哪，才能守住本心。”

話音剛落，石壁突然震動起來，那些低語變成了轟鳴：“你守不住的！影蝕會卷土重來，萬佛窟會塌，所有人都會死！”“放棄吧，你一個人改變不了什么！”

少年被震得后退一步，承影劍“哐當”掉在地上。他的影子突然變得巨大，張開手就要撲過來，嘴里嘶吼著：“回去！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少年猛地大喊，撿起劍就往前沖，劍光劈在石壁上，發(fā)出刺耳的響聲，“我答應過蘇晚姐，要護著她！我答應過云姑，要當個像樣的守界者！”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我累了是真的，但我想往前走，也是真的！”

劍光閃過的瞬間，他的影子僵住了，扭曲的輪廓漸漸變得正常，最后化作和他一樣的模樣，舉著劍，眼神堅定。

“好樣的。”云姑贊許地點頭，她的兩個影子也停止了拉扯，漸漸合二為一，手里提著藥箱，腳步堅定地向前。

蘇晚深吸一口氣，走向石壁，伸出手，輕輕按在自己的影子上?！拔沂桥鹿钾?，”她輕聲說，“但正因為怕，才要更小心地護著它。”守界令的光芒透過衣襟，照在石壁上，她的影子慢慢直起身，撿起地上的令牌碎片，重新拼合，雖然還有裂痕，卻不再破碎。

“轟隆——”

石壁發(fā)出一聲巨響，黝黑的表面裂開無數(shù)縫隙，透出里面的金光。那些低語和幻象瞬間消失，風聲變得清爽，帶著淡淡的草木香。

“這是……”少年驚訝地睜大眼睛。

石壁從中間分開，露出后面的通道，通道兩側(cè)的石壁上，刻滿了守界者的名字，有的已經(jīng)模糊，有的還很清晰，每個名字旁邊，都刻著一行小字：

“趙三，守歸墟澤三年，救過七人，愛吃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