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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石磨盤的轉(zhuǎn)與光陰的痕（第1頁）

離開趙家坳，山路漸漸平緩，遠遠望見一片平整的谷地，幾戶人家的屋頂在綠樹間若隱若現(xiàn)。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村口的老槐樹下，架著一盤巨大的石磨，磨盤邊緣被磨得光滑發(fā)亮，透著溫潤的光澤，幾個婦人正圍著石磨，推的推，簸的簸，笑聲順著風飄過來。

“這石磨可有些年頭了?！痹乒米呱锨埃檬置嗣ケP上的紋路，凹槽里還殘留著細碎的玉米面，“看這包漿，最少用了幾十年?！?/p>

一個系著紅圍裙的大嬸笑著說：“可不是嘛，這是俺們村的傳家寶，打我嫁過來就有了。以前沒碾米機的時候，全村人的口糧都靠它磨，白天黑夜地轉(zhuǎn)，就沒歇過。”

少年好奇地湊過去，學著婦人的樣子抓住磨桿，使勁往前推，石磨“吱呀”一聲轉(zhuǎn)了半圈，他卻累得直喘氣：“這玩意兒看著不起眼，還挺沉?！?/p>

“得順著勁兒推，”大嬸教他，“別硬來，就像過日子，得慢慢來?！?/p>

蘇晚看著磨盤轉(zhuǎn)動時揚起的細粉，陽光透過粉霧，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子。她忽然想起老林伯磨豆?jié){的石磨，也是這樣慢悠悠地轉(zhuǎn)，磨出來的豆?jié){格外香。

“你們是外來的吧？”大嬸見他們面生，遞過來一碗剛磨好的玉米糊，“嘗嘗？新下來的玉米，甜著呢?！?/p>

玉米糊熱乎乎的，帶著股清甜，喝下去暖到心里。蘇晚謝過大嬸，問起村里的情況。原來這村子叫石磨村，就因這盤老石磨得名，村里人種的玉米和豆子，大多用這石磨磨成粉，做窩頭、攤煎餅，比機器碾的香得多。

“現(xiàn)在年輕人都嫌費勁，想買臺碾米機，”大嬸嘆了口氣，“可老一輩的舍不得，說這石磨磨出來的糧食有‘人氣’，機器碾的太‘硬’，不好吃?！?/p>

正說著，一個拄著拐杖的老爺爺走過來，看見他們，渾濁的眼睛亮了亮：“是來買玉米面的？俺家的最細，包你滿意?！?/p>

老爺爺姓秦，是村里年紀最大的人，守著這石磨過了一輩子。他告訴蘇晚，這石磨是他爹年輕時請石匠鑿的，磨盤用的是山里的青石，質(zhì)地堅硬，磨出來的糧食不會帶石渣?！澳菚r候我才這么高，”他比劃著膝蓋的位置，“就跟著爹推磨，推一圈喊一聲號子，累是累，心里踏實。”

少年聽得興起，非要跟著秦爺爺學推磨。秦爺爺教他喊號子：“左三圈，右三圈，磨出金粉敬神仙……”少年學得認真，號子聲雖不洪亮，卻透著股勁兒，引得婦人們直笑。

蘇晚和云姑則幫著簸玉米粉，把粗渣和細粉分開。云姑的動作格外熟練，她說小時候在村里，常幫奶奶簸糧食，“這活兒得巧勁，手腕要靈活，不然細粉都被簸出去了?！?/p>

傍晚時，秦爺爺留他們吃飯。他家的土坯房里，墻角堆著滿滿的玉米棒子，金黃的像堆小山。秦奶奶端上來的是玉米窩頭和南瓜湯，還有一碟用新磨的豆粉做的豆腐，嫩得能掐出水。

“嘗嘗這豆腐，”秦奶奶笑著說，“用石磨磨的豆?jié){點的，比鎮(zhèn)上賣的滑嫩?！?/p>

蘇晚夾了一塊，果然入口即化，豆香濃郁。她忽然明白大嬸說的“人氣”是什么意思——石磨轉(zhuǎn)得慢，人的心也跟著慢下來，磨出來的糧食，就帶著這份慢悠悠的心意，吃起來自然格外香。

夜里，他們睡在秦爺爺家的偏房，能聽見隔壁傳來的“吱呀”聲，是秦爺爺在磨明天要用的豆粉。少年翻了個身，小聲說：“這石磨轉(zhuǎn)了一輩子，累不累啊？”

蘇晚望著窗外的月光，輕聲道：“它要是會說話，肯定說不累。你看它磨出的糧食，養(yǎng)了一村人，多有成就感?！?/p>

云姑也沒睡著：“就像守界者，一代接一代，看著平凡，卻實實在在地護著一方人。這石磨，不就是石磨村的‘守界者’嗎？”

第二天離開時，秦爺爺給他們裝了滿滿一袋玉米面和豆粉：“路上煮粥喝，頂餓?！彼掷倌甑氖郑趟詈笠痪涮栕樱骸笆マD(zhuǎn)，光陰緩，守住日子心不煩……”

少年跟著念了一遍，把號子記在心里。

走在出村的路上，還能聽見石磨“吱呀”轉(zhuǎn)動的聲音，混著婦人們的笑聲，像一首古老的歌謠。蘇晚回頭望了望那盤老石磨，它靜靜地立在槐樹下，磨盤上的紋路里，藏著石磨村幾代人的光陰，藏著那些慢悠悠的日子，和日子里的踏實與溫暖。

“你們說，等我們老了，會不會也像這石磨一樣，守著個什么東西，慢慢轉(zhuǎn)？”少年忽然問。

蘇晚笑了：“說不定會啊。守著一個院子，幾棵樹，或者……一本寫滿故事的手札?！?/p>

云姑望著遠方的路，輕聲道：“不管守著什么，只要像這石磨一樣，心里裝著別人，轉(zhuǎn)得踏實，就好?！?/p>

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暖洋洋的。蘇晚摸了摸懷里的玉米面，袋子上還殘留著石磨的溫度，像藏著整個石磨村的光陰。她知道，這一路的守護，就該像這石磨，不疾不徐，卻從未停歇，磨出來的，都是帶著心意的日子。

雪球從她懷里探出頭，對著石磨的方向叫了兩聲，像是在和那盤轉(zhuǎn)了一輩子的老石磨告別。三人相視一笑，加快了腳步，朝著下一個有故事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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