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門的春天總帶著點猝不及防的溫柔。一場夜雨過后,積雪悄然消融,石階縫隙里鉆出嫩黃的草芽,竹枝上頂出淺綠的新葉,連空氣里都浮著股潮濕的泥土香。胡楊苗抖落了麻布“棉襖”,葉片舒展得像只展翅的小鳥,邊緣的金紅在陽光下閃閃爍爍。
“趙大哥該來了吧?”少年蹲在界門旁,數(shù)著石階上的水漬,“去年這個時候,他捎來了沈姑娘的畫稿,今年會不會帶新的故事來?”
云姑正在翻曬冬天的被褥,竹繩上掛滿了粗布床單,被陽光曬得蓬松柔軟,散發(fā)著淡淡的皂角香?!霸搧淼臅r候自然會來,”她笑著說,“你急也沒用,不如幫我把谷種再篩一遍,等土再暖些,就種在竹下的空地里?!?/p>
蘇晚坐在竹蔭下,守界令平放在膝頭,令牌上的金光比冬日里更明亮,像浸了春水似的溫潤。她能感覺到,隨著春意漸濃,界隙里的霧氣也變得輕盈,偶爾掠過的異獸影子,竟帶著幾分怯生生的好奇,再沒有了往日的戾氣。
銀團從霧中鉆出來,嘴里叼著朵粉白色的小花,花瓣上還沾著露水。它跑到蘇晚腳邊,把花往她手心里送,尾巴尖的銀光蹭著她的手腕,像在邀功。雪球懶洋洋地趴在一旁,見銀團又討了好,不滿地甩了甩尾巴,卻沒起身爭搶——這一年多的相處,兩個小家伙早已摸清了彼此的脾氣。
午后,界門外傳來“嗒嗒”的馬蹄聲,比往年更輕快些。少年一下子蹦起來,扒著界門往外看,隨即歡呼起來:“是趙大哥!還有……還有個小娃娃!”
蘇晚和云姑也迎了出去,只見趙大哥牽著馬,馬背上坐著個抱孩子的婦人,是阿桂。她懷里的嬰兒裹著紅布襁褓,正睜著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界門。
“阿桂!你怎么來了?”蘇晚又驚又喜,趕緊上前扶她下馬。
阿桂笑著拍了拍懷里的孩子:“這是我家囡囡,剛滿百天,想著帶她來看看界門,沾沾守界人的福氣?!彼龔鸟R背上取下個竹籃,“我娘讓我捎了新蒸的桂花糕,還有她自己腌的咸菜,說你們冬天吃了太多臘肉,該換換口味了?!?/p>
趙大哥把馬拴好,撓了撓頭:“阿桂非說要親自來,說囡囡的第一個春天,該看看最特別的風(fēng)景?!彼麖鸟R車上搬下幾個木箱,“這里面有沈姑娘給你們的新畫,還有周婆婆織的小襪子,說銀團和雪球冬天凍腳,穿上暖和。”
阿桂抱著囡囡走進竹屋,小家伙一點也不怕生,伸出小手去抓火堆旁的銅爐,被阿桂輕輕按?。骸奥c,燙?!彼钢鴫ι系耐慕Y(jié),對囡囡說,“這是守護咱們的結(jié),有它在,妖怪就進不來啦?!?/p>
云姑給阿桂倒了碗紅糖姜茶:“路上累壞了吧?囡囡真乖,一點也不鬧?!?/p>
“她呀,隨她爹,皮實,”阿桂笑著喂囡囡喝了口溫水,“沈姑娘的畫坊又添了新徒弟,是古槐村李藥婆的遠房孫女,畫得一手好花;周老爹收的小徒弟也能獨立編竹器了,前兩天還送了我家一個竹搖籃,說是給囡囡的見面禮。”
少年抱著沈青梧的新畫跑進來,畫的是《春滿界門圖》——竹下的谷種發(fā)了芽,胡楊苗抽出新葉,蘇晚在給同心結(jié)添新線,云姑在翻曬草藥,他自己則舉著胡楊木刀,逗著銀團和雪球,遠處的界門外,有個小小的身影牽著馬,正是趙大哥。
“畫里還有我呢!”少年笑得合不攏嘴,“你看我這姿勢,比去年威風(fēng)多了!”
阿桂看著畫,忽然輕聲說:“我爹說,當(dāng)年素云姑娘也盼著有個家,有個像囡囡這樣的孩子?,F(xiàn)在看到咱們這樣,她在天上也該放心了。”
蘇晚心里一動,望向界門外的春光。是啊,素云與安遠的遺憾,正在被他們這些后來人,用平凡的幸福一點點填滿。這或許就是守護的意義——不僅要擋住異獸,更要讓人間的煙火,一代一代,綿延不息。
傍晚,趙大哥在竹屋前支起鐵鍋,煮了鍋香噴噴的臘肉粥。阿桂抱著囡囡,給她喂了點米湯,小家伙咂著嘴,吃得不亦樂乎。銀團蹲在阿桂腳邊,尾巴尖的銀光蹭著囡囡的襁褓,像是在跟她打招呼;雪球則趴在蘇晚腿上,看著這熱鬧的場景,喉嚨里發(fā)出滿足的呼嚕聲。
“等秋收后,我讓孩子爹也來看看,”阿桂望著界門的方向,“他總說,能安安穩(wěn)穩(wěn)種莊稼,都是托了守界人的福,得來拜拜?!?/p>
趙大哥喝著粥,大聲說:“鎮(zhèn)上的人都這么說!現(xiàn)在誰家生了孩子,都要來界門附近燒柱香,說沾沾靈氣。周婆婆還說,等天再暖些,就組織人來給界門旁的路鋪石板,省得咱們趕車顛簸。”
蘇晚望著窗外的暮色,守界令在桌上散發(fā)著柔和的光。她忽然覺得,這界門不再是冰冷的關(guān)口,而是無數(shù)人牽掛的中心,像棵大樹,根系深扎在人間的土壤里,枝葉舒展向界隙的天空,用愛與思念,滋養(yǎng)著一方安寧。
第二天清晨,阿桂要帶著囡囡回去了。臨走前,她從襁褓里取出個小小的紅布包,里面是囡囡的胎發(fā)?!拔夷镎f,把這個編進同心結(jié)里,能給界門添點喜氣?!?/p>
蘇晚接過胎發(fā),小心翼翼地編進結(jié)中。紅色的絲線纏繞著柔軟的胎發(fā),在晨光中泛著溫暖的光。少年忽然提議:“咱們給囡囡留個念想吧,就像當(dāng)年孫大爺給咱們谷種那樣。”
他從竹下的土里挖了顆剛發(fā)芽的谷種,用紅布包好,遞給阿桂:“等她長大了,讓她看看,這是從界門帶回去的種子,長得可好了?!?/p>
阿桂接過谷種,眼眶有些發(fā)紅:“謝謝你們,我一定好好收著?!?/p>
送他們到界門外,趙大哥的馬車漸漸遠去,囡囡在襁褓里揮著小手,像是在跟他們告別。少年忽然哼起阿桂教的《界門謠》,調(diào)子在春風(fēng)里飄得很遠。
云姑望著竹下的谷芽,輕聲說:“今年的谷子,一定能豐收。”
蘇晚握緊手里的守界令,感受著令牌傳來的暖意。她知道,隨著春歸的信使而來的,不僅是桂花糕與新畫,更是人間生生不息的希望。而他們的守護,也會像這界門旁的新芽,在無數(shù)人的牽掛中,迎著春光,慢慢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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