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59章 時光的刻痕與常青的守護（第1頁）

界門的春天帶著遲暮的溫柔。竹下的谷種發(fā)了芽，嫩黃的芽尖頂著晨露，像撒在地上的星星；胡楊樹上爆出新綠，與殘留的金黃老葉交織，像幅濃淡相宜的水墨畫。蘇晚坐在竹屋前的藤椅上，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讓她忍不住瞇起了眼睛。

云姑在一旁繡著帕子，針腳雖不如當年細密，卻依舊工整，帕面上繡著株小小的胡楊，葉片上還沾著顆露珠，栩栩如生?！肮饍哼@孩子真機靈，”她笑著說，“教她認草藥，兩遍就記住了，比小石頭當年強多了?！?/p>

“年輕人腦子活，”蘇晚的聲音帶著些微的沙啞，卻透著欣慰，“你看她編的同心結(jié)，都快趕上你了?！?/p>

不遠處，桂兒正和幾個新學徒圍著銀團的曾孫們玩耍。小家伙們早已沒了祖輩的羞怯，追著桂兒手里的谷粒跑，銀團的曾孫——一只尾巴尖泛著瑩白光芒的銀尾鼠，正蹲在桂兒肩頭，用鼻尖蹭她的發(fā)辮，親昵得像家人。

青年已兩鬢染霜，卻依舊每天雷打不動地去檢查界門的封印。他的動作慢了許多，檢查完一處，總要歇口氣，用袖口擦去額角的汗，但眼神里的專注，與幾十年前別無二致。

“沈先生的后人捎來新畫了，”他捧著畫走進來，畫軸上還帶著淡淡的墨香，“畫的是《界門春意圖》，說要掛在祠堂里，跟咱們當年的畫湊成一套。”

展開畫軸，只見畫中春色滿園，胡楊林已連成一片，新栽的幼苗與合抱的老樹相映成趣。竹屋前，蘇晚和云姑坐在藤椅上曬太陽，青年在加固封印，小石頭帶著桂兒教新學徒辨認靈草，銀團的族群在霧中穿梭，蝶鳥的翅膀在陽光下泛著金輝。畫的背景里，人間的炊煙與界門的霧氣交融，像幅沒有邊界的畫。

“畫得真好，”云姑的眼眶有些濕潤，“把咱們都畫進去了，一個都沒落下?！?/p>

蘇晚望著畫中的自己，鬢發(fā)如雪，笑容卻依舊溫和。她忽然想起第一次站在界門旁的情景，那時的她，青澀、惶恐，握著守界令的手都在發(fā)抖，哪曾想過，一守就是一輩子。

“趙大哥的重孫來了，”小石頭掀簾進來，身后跟著個虎頭虎腦的少年，背著個巨大的帆布包，“說鎮(zhèn)上要過端午，給咱們捎了粽子和艾草?！?/p>

少年放下包，恭恭敬敬地給蘇晚和云姑行了個禮：“太爺爺說，讓我給蘇晚太奶奶和云姑太奶奶帶句話，說祠堂里的木牌又擦亮了，孩子們都在學《界門謠》，說要把你們的故事，一直講下去?！?/p>

他從包里取出個小巧的木盒，打開一看，里面是枚用胡楊木雕刻的令牌，樣式與守界令相似，上面刻著“傳承”二字，字跡稚嫩，卻透著認真?！斑@是我自己刻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想送給桂兒姐姐，讓她像你們一樣，好好守著界門?！?/p>

桂兒紅著臉接過木牌，小心翼翼地掛在腰間，與蘇晚送她的小同心結(jié)并排，相映成趣。

午后，他們在胡楊樹下擺了張桌子，吃著粽子，喝著米酒，聽少年講鎮(zhèn)上的新鮮事——阿桂的后人開了家“界門桂花鋪”，把桂花糕賣到了縣城；李藥婆的藥鋪傳到了第五代，醫(yī)術(shù)遠近聞名；沈青梧的畫坊成了縣里的文化地標，每年都有無數(shù)人來參觀《界門守護圖》。

“他們都沒忘記咱們?！碧K晚輕聲說，心里暖暖的。

夕陽西下時，青年扶著蘇晚走到界門旁的石壁前。石壁上，當年的刻痕早已被歲月磨平，卻又被新的刻痕覆蓋，一圈又一圈，像樹的年輪，記錄著一代又一代守界人的足跡。

“你看這里，”青年指著最深處的一道刻痕，“這是咱們剛來那年刻的，那時你還說，不知道能不能守過第一個冬天。”

蘇晚笑了，指尖拂過那道刻痕，粗糙的石壁帶著時光的溫度：“是啊，沒想到，守了這么久?！?/p>

她望向界門的方向，守界令被她摩挲得溫潤如玉，在夕陽下泛著柔和的光。界隙的霧氣輕輕涌動，像在與她打招呼，銀團的曾孫帶著族群在霧中嬉戲，蝶鳥的翅膀掠過光帶，留下串串金色的軌跡。

“其實啊，”蘇晚忽然說，“咱們守的從來不是界門，是人心底的那份安寧。只要這份安寧還在，界門就永遠有人守，故事就永遠有人講?！?/p>

青年重重地點頭：“您放心，我們會守下去的，像您和云姑奶奶一樣，守到守不動為止?！?/p>

夜幕降臨時，霧中又升起了金燈，比往年更多、更亮，像片流動的星海。每盞燈上都畫著胡楊、同心結(jié)、守界令，還有一張張笑臉，有蘇晚的，有云姑的，有青年的，有小石頭的，也有桂兒和新學徒們的。

“是銀尾鼠們放的燈，”桂兒指著霧中，“它們說，要讓所有守護過界門的人，都能看見現(xiàn)在的界門，有多熱鬧?！?/p>

蘇晚望著燈海，眼眶濕潤了。她知道，自己的時光或許不多了，但守護的火焰，早已傳遞下去，在年輕人的心中，在異獸的鳴叫聲中，在人間的煙火里，永遠燃燒，永不熄滅。

守界令在她掌心輕輕震動，像是在回應(yīng)她的心聲。蘇晚握緊令牌，感受著它與胡楊、與同心結(jié)、與這片土地的連接，忽然明白，真正的守護，是常青的，是超越時光的。它像這界門的刻痕，會被歲月磨平，卻又會被新的足跡覆蓋，永遠存在，永遠鮮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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