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城的城墻比清溪鎮(zhèn)的木屋高大百倍,青灰色的磚石上爬滿青苔,城門洞下的石板被往來的腳步磨得發(fā)亮。剛走進城,就聽見一陣沉悶的鐘聲,“咚——咚——”,像是敲在棉花上,連空氣都透著股壓抑的滯澀。
“這鐘聲不對啊,”少年皺著眉,承影劍在鞘里微微震顫,“聽著讓人心里發(fā)慌?!?/p>
蘇晚的通感符在眉心發(fā)燙,耳邊涌來無數(shù)細碎的抱怨:“這鐘擺壞了半個月,天天做噩夢”“我家小子夜里總哭,說看見黑影在窗外晃”“城西的老槐樹都枯了,怕是有邪祟”。
云姑拿出地圖,指著城中心的鐘樓:“鐘擺就藏在鐘樓頂層,據(jù)說里面纏著影蝕的余孽,所以才會擾亂人心?!?/p>
三人往城中心走,越靠近鐘樓,空氣越陰冷。街邊的店鋪大多半開著門,掌柜們無精打采地趴在柜臺上,連招呼客人的力氣都沒有。一個賣糖葫蘆的老漢見他們走來,有氣無力地吆喝:“嘗嘗?甜的,能壓點心慌?!?/p>
少年買了三串,遞給蘇晚和云姑:“爺爺,這鐘樓的鐘擺怎么壞的?”
老漢嘆了口氣,往鐘樓的方向瞥了一眼:“前陣子刮黑風,鐘擺突然就停了。第二天就有人說看見黑影在鐘樓上飄,打那以后啊,城里就沒安生過。”
走到鐘樓腳下,才發(fā)現(xiàn)這座建筑比想象中更宏偉,青磚砌成的塔身直插云霄,頂端的銅鐘蒙著層灰,鐘擺的位置空蕩蕩的,只有幾根斷裂的鐵鏈垂在半空,像吊死鬼的舌頭。
“得從側面的石階上去,”云姑指著塔身西側的窄門,“我剛才問過掃地的大嬸,說鐘擺的殘骸就落在頂層的齒輪室里?!?/p>
石階又陡又窄,布滿灰塵,每走一步都發(fā)出“咯吱”的聲響。雪球從少年背包里探出頭,對著黑暗的角落“吱吱”叫,蘇晚立刻握緊斷刀——她聽見角落里有“悉悉索索”的響動,像是指甲刮擦石頭的聲音。
“小心點,”她低聲道,“里面有東西。”
剛上到三層,黑暗中突然竄出幾道黑影,它們沒有實體,像團流動的墨汁,撲過來時帶著刺骨的寒意。少年反應極快,拔出承影劍橫掃,劍光劈開黑影,卻沒能傷到它們分毫,那些墨汁般的東西散開又合攏,反而更加洶涌地撲上來。
“是影蝕的殘魂!”云姑祭出符咒,黃符貼在黑影上,發(fā)出“滋滋”的響聲,黑影卻只是頓了頓,“它們被鐘樓的怨氣滋養(yǎng),變得不怕符咒了!”
蘇晚想起秦老先生說的梧桐木靈氣,立刻讓少年往劍上抹了點剩余的樹脂。承影劍的劍光瞬間染上淡淡的綠意,再次劈向黑影時,那些墨汁般的東西發(fā)出凄厲的尖叫,接觸到綠光的部分竟開始消融。
“有用!”少年興奮地喊道,劍刃舞得更快,“蘇晚姐,你快往上走,我和云姑擋住它們!”
蘇晚點頭,踩著石階繼續(xù)往上爬。越靠近頂層,耳邊的怨聲越重——有商人抱怨生意失敗,有婦人哭訴孩子生病,有老人嘆息孤獨無依,這些負面情緒像濃霧般纏繞著她,讓她頭暈目眩。
“守住心!”云姑的聲音從下方傳來,“這些是影蝕在放大人心的負面情緒!”
蘇晚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斷刀的金火亮起,將周圍的怨氣驅(qū)散了些。她終于爬到頂層,齒輪室里布滿蛛網(wǎng),地上散落著生銹的齒輪和斷裂的鐘擺碎片,碎片上纏著黑色的霧氣,正是影蝕殘魂的源頭。
“原來鐘擺是被這些東西弄壞的?!碧K晚舉起斷刀,剛要劈下去,卻聽見碎片在“哭”——不是影蝕的尖叫,是無數(shù)普通人的嗚咽,“我們不想害人,是心里太苦了,才被它們鉆了空子……”
她愣住了。通感符讓她清晰地聽見了真相:這些影蝕殘魂之所以能滋生,是因為城里人的怨氣積得太深,鐘擺本是用來凈化情緒的,鐘擺一壞,負面情緒無處疏導,才被影蝕利用,變成了傷人的利器。
“不能硬毀!”蘇晚對著樓下喊道,“這些影蝕纏著人的怨氣,劈碎了會傷著城里人的神魂!”
少年和云姑一時沒了主意,黑影趁機反撲,少年的胳膊被掃到,立刻覆上一層黑霜,疼得他齜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