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二年,嶺南北部山區(qū),陳家村,清明時節(jié)。
“爹,還有多久才到呀?”五歲的陳遠文有氣無力地扒在父親的背上問道,烈日焦灼著潮濕的山林,蒸騰著濕熱的水汽,空氣又悶又熱。
“文仔,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下來喝點水,再行過這個山坳很快就到了?!敝心隄h子用手托了托陳遠文的屁股,溫聲回答。
“不用了,爹,我還不渴?!标愡h文的聲音悶悶地傳來,都怪這一世的身體太差了,才上山走沒多遠就累得氣喘吁吁。
“爹,我累了,我走不動了?!标愡h文的堂哥,六歲的陳遠志說完,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肯再走了。
“哎呀,我怎么生了你這個沒用的化骨龍,走一點點路就喊累。你看你哥哥只比你大兩歲已經跑到前面去了。”陳遠文的二叔一邊絮絮叨叨地抱怨著,一邊認命地放下鋤頭,蹲下身子,示意陳遠志趕緊爬上去。
剛才還癱坐在地上好像一灘爛泥的陳遠志趕緊一股腦地爬起來,飛撲過去,靈活地爬上他爹的背部,雙手抱緊他爹的脖子,貼著他爹的耳朵嚷嚷著:“謝謝爹,您最好了,我長大了肯定孝順爹?!?/p>
“好了,好了,不要左搖右擺,小心掉下來”。陳二叔用手托住小家伙的小屁股,讓他不要亂動。
走在他們背后的陳三叔搖了搖頭,認命地把大哥和二哥放下的鋤頭和自己當做扁擔的鋤頭疊放在一起,化為扁擔,然后彎腰挑起兩個籮筐,里面裝著滿滿的祭品,有紙錢、茶葉、米酒、燒肉、茶壺和酒杯等等。
陳遠文在父親的背上抬起頭遠眺著周圍連綿不絕的青山,再看向前方十米處正拿著一根木棍在充當開路先鋒、“打草驚蛇”的爺爺和后面蹦蹦跳跳的大堂哥二堂哥,內心哀嚎不已,想不到時隔多年,他又要體驗“華南F4”特種兵式的清明祭祖活動。
陳遠文前世也是嶺南粵北山區(qū)的一戶農家子,從小就被父母教育只有努力讀書才有出路,所以他一直非常努力,學習成績也一直遙遙領先。
最終憑借一股韌勁,他考上了他們當?shù)氐牡谝桓咧?,之后高考更是以全縣文科狀元的成績考取了一間華南地區(qū)最TOP的大學,成為他們村子第一個正兒八經的大學生,成為他父母最大的驕傲。
大學四年后,他畢業(yè)順利留校在學校的圖書館工作,薪水雖然不多,但勝在工作壓力小。
他畢業(yè)后省吃儉用,加上學校有宿舍分配,還有價廉物美的食堂供應,本想著攢幾年錢就在單位附近按揭貸款買一套老破小,把在農村的父母接過來享享福。
誰知道就在他攢夠首付的時候,一場交通意外奪走了父母的生命,獨留他一人在世間孤孤單單地過著。
在他三十周歲生日前夕,受一位熱愛戶外活動的師弟的蠱惑,他背著背包參加師弟組織的驢友的深山徒步活動,結果中途遇到暴雨,和隊友失散的他,腳下一空掉下懸崖。
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黃氏的肚子里。一出來,變成7個月的早產兒。
哎!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存了幾年錢,結果錢還未花完,人就沒了。
喜的是這一世的父母長相和上輩子有八分相像,也是姓陳。
憂的是,這個陳家村比他上輩子托生的農村偏僻和貧窮得多。
陳家村,顧名思義,全村姓陳,同一個祖宗。
據(jù)說百年前老祖宗為了躲避元末的戰(zhàn)亂,翻山越嶺,爬山涉水,才來到陳家村的。
陳家村四面環(huán)山,只有一條所謂的“村道”通向外面,需要翻越兩座山,才能走到鎮(zhèn)上,再經過鎮(zhèn),走兩個時辰才到縣里。
怪不得當初老祖宗們逃到這里再也不逃了,窮鄉(xiāng)僻壤,交通不暢,除了山還是山,估計連土匪都看不上這個地方。
也怪不得外面已經改朝換代,陳家村都毫無變化,只有等出去交糧稅,才發(fā)現(xiàn)外面變天,已經改朝換代,元朝已經完蛋,新朝明朝已經建立,頗有些連《桃花源記》“問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