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文和潘老太爺談完事情,想到難得來一趟工坊,決定還是實地去琉璃工坊的生產(chǎn)間看一看近期的琉璃產(chǎn)品。
進入工坊的樣品展示室,他拿起幾個剛制作好的望遠鏡、放大鏡和化妝鏡、穿衣鏡等主力產(chǎn)品細細觀察了一下,果然,每隔一段時間,工坊師傅的技術(shù)就精湛很多,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突然隔壁生產(chǎn)間傳來一陣騷動,有人慌亂地喊著:“來人,快來人,有人暈倒了?!?/p>
家學淵源,一聽到有人暈倒,陳遠文身隨心動,立刻跟在潘管事身后跑進生產(chǎn)間,而原本在院子里佇立不動的陳烈也一個瞬移閃到生產(chǎn)間門口,跟在兩人身后。
只見一名胖胖的管事模樣的人正惡聲惡氣地大聲吆喝和用鞭子抽打驅(qū)趕著意圖靠近的工人們,把他們趕回去繼續(xù)工作。
那管事看到潘管事進來,明顯慌了,他拼命想把倒在地上的人拉扯起來,道:“臭小子,趕緊給我起來,要不然等一下讓你好看?!?/p>
此時,進入工坊生產(chǎn)間的陳遠文差點被里面的汗酸臭氣和熱氣熏暈了,只是此刻救人要緊,無暇顧及。
他示意跟在他身后進來的陳烈道:“快,陳大哥,麻煩您把這位小哥抱到外面的展示室的長椅上?!?/p>
展示室里,潘老太爺已經(jīng)讓隨從去附近請大夫過來,陳遠文凝神靜氣幫暈倒者把了把脈,又觀察了一下他的體表特征,感覺像中暑。
于是,他指示陳烈解開那位病者的衣服扣子,用涼水沾濕布巾對他的全身進行擦拭,進行物理降溫。
之后,陳遠文又讓潘管事去廚房要一碗溫開水,里面加一點鹽。
鹽水來后,他讓陳烈把病者扶起來,捏開他的下頜,把鹽水緩慢喂進去,好在病者還有吞咽本能,很快,大半碗淡鹽水就喝進去了。
須臾,病者雖然還閉著眼睛,但是可以感覺到呼吸明顯有力了很多。
陳遠文看著,心里終于放下心頭大石,看來確實是中暑,好在處理及時,沒到脫水休克那么嚴重,否則他也不知道該怎樣搶救,畢竟在現(xiàn)代嚴重的中暑需要掛水,他去哪里找針水。
他想起剛才看到的雜亂熱的生產(chǎn)環(huán)境和工人們身上破爛的衣服、瘦骨伶仃的身軀以及蒼白無神的臉孔,他的心里狠狠地被刺痛了。
他又細細看了那位病者一眼,大約十三四歲的年齡,也許實際年齡比這大也說不定,布滿燙傷疤痕的黝黑的手,瘦弱的軀體,凹陷的臉頰,清白的臉色,一套打滿補丁的洗得發(fā)白的粗布衣裳,他陷入沉思,他在琢磨該怎么說服潘老太爺去改善工人們的生存環(huán)境。
他之前只關(guān)心琉璃產(chǎn)品的研制和銷售,都是把師傅們叫到會議室里匯報,根本沒注意到生產(chǎn)間的惡劣環(huán)境,而看潘老太爺和潘管事的樣子,明顯是對此習以為常,或者說漠不關(guān)心。
他這時才想起來,這些工人的日常工作和生活的情況,也許是他無法想象的惡劣。
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把潘管事拉到一邊,詢問起來,才知道工坊的工人們,由于技術(shù)保密原因,都是簽了長契的人,基本等于賣身契,而在琉璃廠有6成收歸皇家內(nèi)庫后,工坊工人連家屬們都被圈定在固定的區(qū)域居住和活動,被官兵嚴密把守。
陳遠文對潘管事道,“那他們的衣食住行怎么解決,也是由我們工坊負責嗎?”
潘管事道:“我們每月發(fā)給他們工錢,每天會有小攤販子推著糧油和菜到居住地門口售賣,工坊免費提供工人的午餐。”
陳遠文不用想,也知道工人們的工錢肯定不會多,工坊的伙食也不會好,看剛才那個囂張的管事就知道了,肯定被克扣,要不然也不會所有工人都瘦成那個鬼樣子,一副風一吹就倒的樣子。
陳遠文還是忍不住問道:“剛才里面那個抽鞭子的胖管事是誰的人?”
潘管事道:“是依托內(nèi)務府關(guān)系進來的人,聽說是七轉(zhuǎn)八轉(zhuǎn)的關(guān)系,慣會狐假虎威?!?/p>
此時,大夫終于提著藥箱到了,病者也醒了,只是無力地躺在那里。